用完晚饭,桃夭见白漾漾还是闷闷的,便说:
“主子,王爷昨天送来了两个嬷嬷,说是给主子照看饮食、医药的,主子现在见一见?”
“好,喊她们过来吧”
两个嬷嬷给白漾漾请安,一个姓卫,一个姓李,都衣饰整洁,打扮得体,白漾漾看她们的装扮,像是宫里的人,便顺口问了:
“两位嬷嬷是从宫里来的吗?”
“是,主子,奴婢与卫嬷嬷从前是照顾王爷的,王爷出宫立府后,就留在良妃娘娘身边,这次是王爷借思念奴婢的缘故,叫我们到主子这里来的”
“如此,王爷费心了”
“主子,奴婢们是照看王爷长大的,从未见过他对人如此上心呢”
白漾漾红了脸,叫桃夭给嬷嬷们看座,摸着肚子说:
“王爷也是为了我肚子里这个”
“子凭母贵,萧侧妃那边的嬷嬷,还是良妃赏的,奴婢们虽说是王爷偷摸请的,但到底王爷心里是念着您的,特意嘱咐奴婢们,要小心您的膳食”
“有劳嬷嬷们照顾了”
白漾漾下来,给嬷嬷们行了礼。
两个嬷嬷相互看了一眼,知道了这不是跋扈的主子,连忙扶着白漾漾坐下,说:
“主子多礼了”
桃夭端来了茶给两位嬷嬷。
卫嬷嬷一掀开茶盖,就皱了皱眉毛。
“怎么了,嬷嬷?这茶有什么不妥?”
桃夭心细,一眼就看到了。
“这山楂茶原是健胃补气的,没什么不妥,只是奴婢看主子用饭用得不少,再加上这山楂开胃,怕是要用得更多,怀孕虽说是要多吃些,但吃得太多,来日生产,怕是艰难”
“这山楂茶还是停了吧”
卫嬷嬷见是桃夭奉的山楂茶,话说得委婉了些,其实这山楂,是孕妇不能用的禁忌之物。
桃夭虽谨慎,到底没生过孩子,只想着用山楂茶给主子消食,没想到这一层。
“谢谢嬷嬷提点,主子,快别喝了,奴婢把它撤下去”
白漾漾也没想到这怀孕注意的地方有这么多,她以前在乡下,隔壁的姑姑五六个月还下地种田的,哪像她这样,出个门都要当心。
“主子年纪轻,想不到这么多,奴婢们会多多上心,一定让主子顺利生下孩子”
“有劳嬷嬷了”
白漾漾转念一想,从胳膊上推下两个白玉镯,递给两个嬷嬷:
“我忘了准备东西给两位嬷嬷,这白玉镯是王爷赐的,请两位嬷嬷收下”
“主子,这太贵重了,可万万使不得”
卫嬷嬷眼见,一眼就瞧出了这白玉镯是上好的成色,价值不菲,这白主子竟能轻易赏人,想来王爷是给了她不少好东西。
“东西再贵重,两位嬷嬷也配得上,嬷嬷莫要推辞了”
三推两请,两个嬷嬷终于收下了。
白漾漾额头上都出了汗,这送礼的人最怕收礼的人不收,还好还好,收下了,不然她多尴尬。
“嬷嬷们回去歇着吧,我这里有桃夭,也没什么事了”
见人走远了,白漾漾才悄悄与桃夭说:
“这两个嬷嬷,看着真是严肃”
教她想起了还珠格格里的容嬷嬷······
“宫里的嬷嬷,都是恪守规矩的,奴婢瞧着卫嬷嬷更爱笑些,李嬷嬷是一丝不苟的”
“左右是王爷赏的人,想来不会害我,她们来了,你也可以松快点”
白漾漾笑嘻嘻地拉过桃夭的手。
她怀了孕后,桃夭的神经便时时紧绷着,饮食药物上无不用心,人瞧着都瘦了。
“今晚反正王爷也不来,你陪我睡,好不好?”
“主子~”
桃夭知道,自家主子有时候对这些尊卑位份不甚上心,但她做奴婢的,不能不上心。
“以前主子刚来王府,奴婢陪着睡也就罢了,现在主子有了身子,又有王爷恩宠,不可再这样了,传出去不好”
“对主子不好,对奴婢也不好”
白漾漾叹了一口气,是啊,现在桃夭也不能随意陪她睡觉了。
“不过主子放心,奴婢就守在外面,主子有吩咐,叫一声就是了”
“我让人在外间放了软榻,你在上面休息吧”
“谢主子”
又是一个人躺在床上。
桃夭熄了灯,便出去了。
白漾漾一个人躺着,看着头顶的帷帐,睡不着了。
以前她不会睡不着的,王爷不来,王妃冷落,下人欺凌,她都不放在心上,因为她总想着,大不了一死,死回去了,倒也是幸事。
可她现在有了牵绊。
白漾漾摸着肚子里的孩子,怔怔地想,这是她的孩子,是这世上与她最亲近的人了。
她可以不好过,孩子却不行。
这样想着,她又有点害怕,
她想到第一次进府时就看到的那具尸体,想到王妃失去的孩子,想到自己落水时那一刻的心脏骤停······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但其实早已身在局中。
她真的很讨厌斗来斗去啊······
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
逃避总是没有用的,可她现在非常想逃避一会儿,她把头埋在了被子里。
啊!!!!!!
她无声地呐喊。
因为缩在被子里,她没有发现窗户悄悄支开了一条缝,一个黑影窜了进来,走到她床前。
白漾漾正伤心,忽然感到床边有些下陷。
有人?
天啊,不会有人要杀她吧!
她怀个孕是犯了死罪吗?
或许是小偷,只想来偷些钱财?
她以前看电视,新闻上总报房主发现小偷,小偷本来没想杀人,但因为被发现了,为了灭口,就会捅人伤人。
最好的办法是装死,等人偷完走了再说。
白漾漾缩在被子里装死,却因为害怕,身体一抽一抽的,连带着被子也一抽一抽的。
肃王看了好笑,故意装了太监尖细的声音问:
“白侍妾醒着吗?”
半夜三更,白漾漾被这道尖厉的声音吓得半死,更加哆哆嗦嗦了。
只听细弱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没······没醒着,你尽管偷吧,我不看你的脸”
“是吗?如果说,我要你的命呢?”
白漾漾感到身上一沉,似乎是个成年男子,刚想扯开喉咙叫,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口鼻。
“唔!唔唔!唔唔唔!”
白漾漾奋力挣扎,挣扎着挣扎着,却发觉出一点不对劲,这只手······怎么感觉这样熟悉?
她一口咬下,趁那人吃痛松手,猛地翻过身来。
“王爷?你!”
“嘘,小点声”
“王爷这是做什么?都快被你吓死了!”
白漾漾一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到他胸口。
肃王是手也痛,胸也痛,哭笑不得。
“孤看你胆子大,想试一试到底有多大,好了,不生气了”
肃王脱了鞋袜,上床陪她躺着,怀里的身躯渐渐放松,他的心也安定下来,正想入睡。
忽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窜到了胸口。
“不对,王爷,你今晚不是宿在赵侍······赵庶妃那里吗?如何跑到这里来了?还想夜行不轨之事!”
“不想孤来?孤走了”
肃王作势要走,白漾漾忙缠了上去,缠得他牢牢的,和八爪鱼一样。
“不许走,你今天一天都没来看我!”
“眼下见到了,孤看你吃好喝好,一点事都没有”
“我不好”
“哪里不好?”
“心慌,你摸摸”
呵,女人。
“怎么了?是下人不好,还是有人给你气受?”
“都不是”
白漾漾也说不出来这种感觉,这种对未知的恐惧,对生子的不安,对自己情感的困惑,混成一团,苦在心头,让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埋头在肃王的胸膛里,蹭蹭。
肃王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心里猜到了几分,只说了一句:
“孤会护着你”
“真的吗?王爷会护着我一辈子吗?”
“看你表现”
“你这人怎么这样!会就会,不会就不会,还看我表现!烦死了!”
肃王搂着怀里炸了毛的白漾漾,黑暗中嘴角慢慢勾起,他当然不能让她知道,他这样喜欢她。
万一恃宠而骄了怎么办?
万一恃宠而骄了,自己还乐意宠着怎么办?
肃王亲了亲她的额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白漾漾确实被安抚到了。
她趴到肃王颈间,小声说:
“你不能不管我的”
“嗯”
“说好了的”
“说好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
“嗯”
“我有点想吃······”
“闭嘴”
“睡觉”
切,这么凶!
白漾漾委委屈屈地转过身,不理他了,她还······还想喝一碗牛乳羹。
背后那人却贴了过来,又把她揽进怀里。
白漾漾假意挣脱了两下,就乖乖在他怀里睡了。
一桥之隔。
相同的月亮照着一样的蓼华轩。
赵媚娘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她今晚打扮得甚是娇艳,她本来是想借此机会,和肃王成就好事,她进府至今,还是完璧之身。
身为女人,她难道就这样没有吸引力?
肃王只想着白漾漾,与她说了两句话,见对面的灯熄了,做贼似的也要过去。
呵。
她倒成了他们爱情里的一环。
赵媚娘高高举起酒杯,遥遥敬了对面一杯,祝他们共赴巫山云雨,最好再把孩子做没了!
她一口饮下,觉得自己可悲。
“楼顶上的人,下来喝一杯吧,王爷走了,你也不用当值”
赵媚娘对着楼顶喊。
无人应她。
但她知道,有个人,确切地说,是有个男人,一直在盯着她。
她很熟悉这样的眼神,在青楼里,她见得多了。
“好热啊”
赵媚娘觉得自己醉了,红烛在她眼前不停地摇晃、摇晃、摇晃,像在跳舞一样。
她伸手松了松领子,觉得不够,脱了精心准备的外衫,碧色的衣衫散乱在地板上,越发衬得她像个笑话。
她居然还记着,王爷第一次见她,和她说,烟紫配粉色俗气,赏了她一匹碧色的罗缎。
所以,她今晚特意穿上了碧色的衣裙,她其实,不喜欢碧色,她母亲上吊的时候,穿的就是碧绿衣衫。
媚眼抛给瞎子看。
她还觉得热,心中似有一股无名之火在熊熊燃烧,该死的王爷,该死的白侍妾。
赵媚娘拖到只剩一件里衣,才听到冰冰凉凉的一句:
“庶妃请自重”
“你下来,我就不脱了,你下来,我只是想要个人陪我喝酒”
“你下来呀~”
赵媚娘搔首弄姿,如青楼里最艳丽的头牌,朝房梁上抛着媚眼。
只是她不知道,老七就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见房梁上没有反应,赵媚娘索然无味,收拾收拾打算睡了,一转身,却见到了熟悉的黑衣人。
“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
逮到了人,赵媚娘可不会轻易放过他,她坐到他的腿上,想要掀开他的蒙面。
她的手被握住了。
赵媚娘露齿一笑,娇滴滴地说:
“你弄痛我了~”
“庶妃请自重”
“你只会说这一句话吗?嗯?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赵媚娘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她不信了,王爷看不上她,难道连一个暗卫她都诱惑不了?
若在青楼,她大小也是个头牌,这些男人,怎么都跟萎了一样?
她难道如此没有魅力?
想到这里,她也没什么诱惑男人的心思,趴在老七肩头,哀哀地哭起来。
老七:“······”
老七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赵媚娘哭得更凶了。
“你不喜欢我吗?你不喜欢我,为什么怕我着凉替我盖衣裳?你说话!聋了不成?”
“······那日风大,庶妃生病,恐误了王爷的事”
老七板着脸说,他将女子放到床上,自己离她远了些,他是王爷的暗卫,他不能犯错误。
“原是如此······你和你的主子一样冷血!”
“庶妃慎言”
“慎言?我为何要慎言?有本事你就去告诉你的王爷!去啊!”
赵媚娘酒劲儿上来,便不管不顾,在床上大骂了肃王一通,她今日被萧美玉叫去做规矩,头顶着半缸子水,跪在烈日炎炎的板砖上,险些没昏了过去,肃王知道了,也只淡淡一句,叫她忍着点。
忍,忍,忍!
她都快忍成一只千年的王八了。
老七扶着她的肩膀,免得她情绪激动,摔倒了,听着她的话,冷静地说:
“你那日既答应了王爷,便该想到有今日的罪受”
只一句话,便堵得赵媚娘哑然失语。
是啊,是她自己答应了王爷,为了金钱和地位,她要为王爷当牛做马。
赵媚娘倒在床上,怔怔地想。
只是她不甘心,为什么王爷不能分一点点爱给她?哪怕是对白漾漾的十分之一?
老七见她终于安静了下来,将被子给她盖上,便走了。
他们之间,这是最亲密的关系,不能再进一步,不能了。
不能了。
老七告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