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宪兵队的路上,王大海早已经打好了自己的小九九,黑田把抓飞刀大侠的任务交给他,他就把事先想好的一套话说了出来:“太君,卑职这些日子虽然没有参与抓飞刀贼的行动,但一直急太君之所急,努力想抓飞刀贼的办法。”
黑田眼睛一亮,满怀希望地问:“噢?你想出办法来没有?”
王大海献媚道:“飞刀贼来无踪去无影,时隐时现,我们张开大网等他上门太费力气了。而且我们人数有限,不可能做到一点漏洞都没有。飞刀贼呢,他藏在暗处观察我们,没有机会他就不现身,一发现我们的漏洞他就出手,所以我们费了很大力气还是找不到他。张网捕鱼的办法太被动了,要想抓住飞刀贼,必须变被动为主动。”
黑田竖起大拇指说:“王桑,你说的话大大地有道理。快说,怎么才能变被动为主动?”
受到黑田的夸奖,王大海好像一条得到主人赏赐骨头的狗,美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说:“中国人非常讲义气,特别是飞刀贼这样的江湖人士,更把义看得比命还重要,绝对不肯让别人代他受过。我们就根据中国人的这个特点设下一计,抓一些中国人,就说飞刀贼在他们中间,限十天时间招认,不然就把这些人统统杀掉。”
黑田不解地问:“飞刀贼很可能不在他们中间,让他们怎么招认?”
王大海媚笑着说:“飞刀贼在不在他们中间没关系,只要飞刀贼知道有人会因他而死,就会主动前来自首。”
对于这种逻辑,黑田完全不能理解,因为日本人从来不会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他狐疑地问:“这个办法管用吗?”
王大海洋洋自得地说:“以我的经验,不敢说百分之百管用,但管用的可能性很大。”
黑田又问:“万一飞刀贼不自首,该如何处理抓来的这些人?”
王大海把手掌在脖子上一比划,恶狠狠地说道:“飞刀贼若是不自首,就把这些人杀掉,让飞刀贼知道,他杀皇军,皇军就杀中国人,这些中国人就等是他杀的,以后他就不敢再杀皇军了。”
对于杀人这一招儿,黑田非常赞同,他连连点头:“王桑,你的办法很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昨天有三个皇军士兵失踪了,你去抓三十个支那人,如果飞刀贼不自首,就用十个中国人的生命抵偿一个皇军士兵的生命。”
王大海奉了黑田之命,立刻出动全部特务开始抓人,不管是出入城门的还是走在大街上的,只要是年轻男人,只要他们看着有一点不顺眼,不由分说就抓起来,关进特务队临时牢房。一时间,县城里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买卖关门,百姓闭户,整座县城除了鬼子、汉奸,看不见一个人影。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特务队就抓够了三十个人。
第二天,黑田派特务队和皇协军到处张贴告示,说抓住了三十个飞刀贼的嫌疑人,已经确认飞刀贼就在这些嫌疑人当中,责令飞刀贼在十日内自首,否则就把这三十个嫌疑人全部枪毙。告示的最后,还附有这三十个人的姓名、住址。告示不仅贴遍了县城的城门和闹市区,连各乡镇和比较大的村子都贴上了。很快,消息就传遍了全县,闹得到处都沸沸扬扬。被抓的人家里更是闹翻了天,大人哭、孩子叫,有门路的赶紧托人去求情,没有门路的只能坐在家里怨天尤人。
赵雪梅刚一听说此事就急忙赶到大王庄,与鲁建平等人商议对策。
春桃一听鬼子把三十个无辜百姓当作飞刀大侠的嫌疑人抓了起来,一下子就火儿了,马上就要进城救人。春柳拦住她,说:“你先别急,我看这里面有问题。”春桃不耐烦地问:“抓人就是抓人,有什么问题?”春柳问她:“你想想,如果鬼子真的认为飞刀大侠在这三十个人之中,审问这三十个人就行了,为什么要费劲巴拉地到处张贴告示呢?”
赵雪梅接过话茬儿说:“春柳说得有道理。鬼子张贴告示,显然不是给那三十个人看的。他们把告示都贴到了太平镇,真正的目的是给你们看,用杀三十个无辜百姓这种卑劣的手段,逼你们自首。他们肯定也想到了你们有可能去劫狱,一定在牢房周围布下了重兵,春桃这样冒冒失失地前去,正好中了鬼子的奸计。”
一席话让春桃安静下来,愁眉苦脸地说:“那、那怎么办呢?总不能不去救人吧?”
李山建议:“我看用不着理他们。既然鬼子抓人的目的是逼春桃现身,如果不理他们,他们也未必真的把人杀掉,那样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鲁建平马上表示反对:“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鬼子真的把人杀了,那可是三十条人命啊。”
马二柱接着说:“还有,说不定有些不明事理的人会恨飞刀大侠。”
众人一起看着赵雪梅。赵雪梅说:“我们当然不能袖手不管,得想出个两全齐美的计策,既不让春桃、春桃冒险,又能把人救出来。这样吧,咱们分头行动。柱子找老刘了解了解情况,查清楚人关在什么地方。其他人分头去找被抓人的家人,让他们去求村长出面保人。我去联络各乡镇的乡长、镇长,联合起来,带着村长们一起去找鬼子,给鬼子施加压力,让他们不敢轻易杀人。完事后,咱们再到这里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马二柱当天就通过刘万水了解到,负责抓人和押人的都是特务队,赵雪梅于是请大哥赵尽忠,邀同一群乡长、镇长、村长,备了份厚礼,前去拜见王大海。
王大海在特务队队部接见了这些人。赵尽忠让人把礼物送上,王大海看了看,觉得还满意,命人搬来几把椅子,让几个乡长、镇长坐下,那些村长就只有站着的份儿。
王大海明知众人的来意,还装模作样地问:“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凑到一块儿了?找我有什么事?”
赵尽忠赔着笑脸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等此来,为的是前两天被抓的那些人,来向王队长求求情。”
王大海摇头晃脑地说:“噢,是为这事呀。抓这些人是皇军的命令,要求情得去找黑田太君,求我没用。”
赵尽忠恭维道:“谁不知道王队长是黑田太君跟前的红人儿,王队长在黑田太君跟前说话,就算不是言听计从,那也是一言九鼎呀。”其他乡长、镇长齐声附和。
王大海被这通马屁拍得很舒服,笑眯眯地说了声“那是”,马上又觉得不对劲:“我说赵镇长,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懂,你是想把我忽悠晕了去帮你向黑田太君求情。我告诉你,飞刀贼就在这些人里面,我帮你去求情,万一放跑了飞刀贼,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赵尽忠说:“王队长虽然高官得做、久居城里,毕竟也是咱县土生土长的,那些人都是十里八乡的乡亲,谁的根底儿能瞒过王队长的眼睛?说不定那些人里还有王队长拐弯抹角的亲戚呢。您看,那些人的村长都在这儿了,能够担保,他们都是良民,绝对不会是飞刀贼。还请王队长在黑田太君面前帮忙分说分说。”众人都是一阵附和,纷纷说愿意担保。
王大海连连摆手:“安静、安静,乱吵吵什么,跟蛤蟆吵坑似的。话可不能这么说,飞刀贼的确有这不会是假的吧?皇军已经死了十来个了,总不会是吃饭噎死的吧?你们说我知根知底儿,你们敢担保那些人里没有飞刀贼,那你们告诉我,飞刀贼在哪儿?在你们村吗?在你们村吗?在你们村吗……”他指了几个村长,被指到的人纷纷摇头。王大海接着说:“你看,哪个村长都敢担保飞刀贼不在他们村,难不成飞刀贼在我的特务队里?”
赵尽忠连忙说:“王队长说笑了,飞刀贼怎么可能在特务队里。咱们退一步讲,就算飞刀贼在那三十个人里,那另外二十九个人不也是冤枉的吗?”
王大海好像逮住了理,一拍桌子,说:“你这话说得对。没错,飞刀贼确实只有一个,另外二十九个人都是冤枉的。只要你告诉我谁是飞刀贼,我立马请黑田太君释放另外二十九个人。”
赵尽忠尴尬地说:“我哪知道谁是飞刀贼呀?我要是知道,早就报告给王队长了。”
王大海两手一摊,说:“对吧,我清楚你不知道谁是飞刀贼,你们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就不好办了,只要抓不出飞刀贼,那些人就都有嫌疑,放走任何一个,都有可能让飞刀贼逃脱,所以我才说这事难办。”
话说到这里,似乎再也无法说下去了,赵尽忠等人一时无语。
王大海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得有点绝,喝了口茶,换了个口气,说:“赵镇长我跟说,咱们打交道虽然不多,可也算有几面之缘,又拉着这么些位乡长、镇长的一起来求我,真的不是我不给你这个面子,确实是这件事太难办。不过既然你们大老远地来求我,总算是看得起我,我也不撒手不管。这么着吧,我呢先跟黑田太君提一提这事,你们呢也帮着查一查到底谁是飞刀贼。要是能查出来,事情就好办了,放人只是一句话的事,我敢拍着胸脯打保票。要是查不出来呢,那可就不好说了。当然,我也会尽量跟黑田太君解释,能保出一个算一个。”
众人见王大海吐了活口儿,连声感谢,离开特务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