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楚猛地抬起了眼。
沈煜捕捉到她眸中一晃而過的明亮野心,望著她這張堪稱絕豔的年輕臉龐,微挑了下眼,一個念頭倏然在心中劃過,又被他不動聲色地壓下。
“多謝皇上恩典,只是,若奴婢去了御前,太妃娘娘誰來照顧?太妃娘娘性情天真,很容易相信別人,奴婢有些不放心。”
姜楚斂去方才故意洩露的一絲野心,語氣憂慮地道。
對於沈煜這種帝王,在他看來,有野心的人才真實,才有可利用之處。
姜楚不怕被利用。
因為只有這樣,她才有機會做自己的事,達成自己的目的,也才能跨越深宮中的層層階級,一步一步往上爬。
只看這利用與被利用的過程中,誰更高明而已。
姜楚前世出身高幹家庭,爺爺是退休首長,爸媽也都是高官,所受到的政治薰陶可想而知。
更不提她這一世自幼受到封建世家栽培.
權謀,爭鬥,人心利用這些她一點都不陌生,更不害怕。
“窈窈這裡,朕自會派人好生照應她,有朕護著,沒人敢對她圖謀不軌,你若想她了,往後隨時可以去昭皇宮看望她,況且,要你離開冷宮,這也是窈窈的意思。”聽著姜楚擔憂的話語,沈煜的聲音似乎更溫和了些。
“太妃娘娘?”姜楚面露不解。
“窈窈說,你該嫁人了,朕已經答應了她,會為你挑選一門得力的好親事。”帝王又看她一眼,說道。
“奴婢聽太妃娘娘的。” 姜楚一聽,立即低頭順目地恭敬道。
沈煜沒再說什麼。
帝王儀駕被高高抬起。
姜楚微蹲下身子行禮,恭送聖駕離去,一旁李福恩則留下來道:“阿楚姑娘,收拾收拾,就跟咱家走吧?”
“現在?”姜楚一愣,“可是,奴婢還沒跟太妃娘娘說……”
“哎唷阿楚姑娘,聖上早吩咐過,太妃娘娘還在休息呢,不宜打擾!聖上已經留了御前的劉姑姑在這裡守著,等太妃娘娘在昭皇宮安置好了,阿楚姑娘若是想太妃娘娘了,再去看她就是。”
李福恩話都這麼說了,姜楚只得照做。
去御前這一遭,她著實沒料到。
此刻她在房中盯著這塊剛偷來的令牌犯了難。
沈鈞雖然荒唐無度,可手上卻掌管著先帝在臨終前交給他的五城兵馬司,負責整個京城的治安管理。
這塊令牌可以從五城兵馬司手裡救走任何一個犯人,至關重要。
可姜楚還沒來得及去找尋那人,將令牌送出宮去。
藏在這裡不安全,帶到御前更叫人不安心。
事情緊急。
然而李福恩又還在外面等著……
“碰”的一聲脆響,沒多久,房門打開,姜楚舉著血淋淋的一隻手出現在李福恩面前。
“哎唷喂!阿楚姑娘,你這手怎麼受傷了?”李福恩一見她那隻手上的口子裂了老大,皮肉外翻看著都疼,幾乎是跳著腳過來。
“是我不小心,打碎了用來藏私房錢的花瓶,可我這幾日在秦王那裡……如今手腳發軟,想要收拾的時候不小心歪倒在地上,這隻手恰好按在了碎瓷片上,這才劃傷了。李公公,能否容我先去一趟太醫院包紮下手,然後再去御前?”姜楚忍著痛,表情滿是羞愧。
李福恩探頭一看。
只見房中地上一隻用來插花的瓷瓶碎了一地,有些是沾了血的,零散的還有些碎銀子。
想到姜楚被秦王扣在昭皇宮三天沒放她出來,站不穩也是正常的,李福恩便沒多想。
“咱家還得去伺候聖上早朝,沒法往太醫院去,這樣吧,咱家派個人陪著你過去。”李福恩說完,便指了個身旁跟著的小太監。
“多謝李公公了。”姜楚忙道謝。
她去太醫院找擅長外傷的衛太醫包紮了下傷口,隨口提了句要用好點的藥,說她要到御前伺候,傷口得快點好才行。
衛太醫一聽,立馬給她換了上好的金瘡藥。
走出太醫院一瞬間,她微鬆了口氣。
令牌已經遞到了那人手上,消息也會隨之遞出去。
她去了御前,安全起見,往後宮外的人便不會跟她聯繫了。
姜楚跟著那小太監回了御前。
御前早有人得了吩咐,為她安置好了住處,並囑咐她養好了手上的傷再去聖上跟前伺候。
養傷期間倒是發生了些事。
秦王沈鈞和端王世子跑到外地尋歡作樂,五城兵馬司的事一點也沒過問,結果就出了岔子,逃了幾個從外地押送入京的反賊。
為此,沈煜大發雷霆,直言等沈鈞回宮,必要好好懲罰他。
姜楚聽了,不以為意。
沈煜每回都是嘴上說說而已。
他對這個親弟弟再是心有芥蒂,可沈鈞有太后護著,每回頂多挨幾句罵。
若非清楚這一點,她也不敢去偷令牌。
否則,沈鈞受了重罰,想起來去調查追究令牌丟失一事,姜楚可就危險了。
好在那塊令牌在用過一次以後,就已經又被悄悄送回了宮裡,只等沈鈞哪一日進宮,便會偶然發現被自己不知何時遺失的令牌,就在御花園的某個角落裡滿是泥汙地待著,天衣無縫,誰都不會被懷疑到。
半個多月後,姜楚正式到御前伺候。
今日沈煜很忙。
李福恩和其他御前的人也跟著忙前忙後,姜楚來了以後無人理會,被晾在一旁幾乎一天。
她倒是沉得住氣,不驕不躁,靜靜在一旁待著。
直到傍晚時,李福恩才得以鬆了口氣,這才顧得上招呼姜楚。
“阿楚姑娘,聖上待會兒要用晚膳,勞你進去給聖上佈菜吧,咱家這裡得去慈寧宮給太后送東西。”
李福恩手裡捧了一隻長盒,說著,就急匆匆地帶著人走了。
御前的其他人聽到他這話,不由得都看向姜楚。
待看清她那張過於嬌豔的臉,紛紛露出自以為是的瞭然神情。
姜楚只當沒看到。
她在冷宮伺候陳太妃那麼久,可以說最常見的人就是沈煜。
依著沈煜對先皇寵妃都勢在必得的架勢,他若對她有意,早就下手了,根本不會顧忌什麼。
後宮的那些貴人們覺得姜楚這張臉會威脅到她們的地位。
可姜楚心裡明白,沈煜看她的眼神,卻如商人,只當她奇貨可居罷了。
雖然暫時還不清楚沈煜調她來御前的真正用意,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露出端倪。
御膳房的晚膳已經送過來。
姜楚拿起筷子,剛要給沈煜佈菜,就忽然見他抬手點著面前的兩道菜,道:“你去把這兩道菜送到東宮去,給太子,就說是朕的賞賜。
“還有,你要想辦法留下來,親自給太子佈菜。”
說完,他抬起眼,眸色深深地凝著她。
姜楚心跳陡然加速。
她也望著沈煜,眼裡仍是毫不掩飾的野心亮光。
是她以為的那樣嗎?
該不會,是她會錯了意?
卻見沈煜忽地勾唇一笑:“能做到嗎?窈窈總是誇你,說你是這天底下最聰明的孩子。”
姜楚睫毛輕顫了下,放下筷子,不疾不徐地行了個禮:“奴婢明白,請皇上放心。”
走出御書房以後,她的心都還是跳得很快。
沈煜居然指使她去勾引太子?
姜楚抿了抿唇,垂眸看一眼手中的食盒,斂去神色間的一絲冷意。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但……
既然他都這麼吩咐了,那可就別怪她對他最器重的兒子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