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窈倒是不知晓其他人如何议论自己的。
只是进了内殿，她便感受到那燃着的地龙，方才冰凉的手脚也渐渐回春。
念窈规矩地走上前去，给太后行了个礼。
“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千岁。”
她声音婉转动人，叫人听了都心生欢喜，柔到骨子里。
太后却似毫无察觉，只神色淡淡：“嗯，起吧。”
念窈乖巧立在一边，螓首微微低垂，她打扮与旁的宫女不同，一头乌黑的青丝披在身后，半挽起来。显得身姿愈发纤柔，就连面容也更加楚楚动人。
是安嬷嬷特意嘱咐的，念窈自己也不会盘复杂的发髻，这般倒是省事得很。
太后一瞧见念窈这张脸，脑海之中便浮现了方才南王说的话。
她沉默了片刻，便交代。
“这几日你便收拾东西去佛堂，哀家已经交代下去了，她们不会为难你。”
这一句话打得念窈头昏脑胀，猝不及防。
她如花瓣般的唇瓣翕动了片刻，便跪在地上。
念窈声音有些颤抖，似是怕极了的样子。
“奴婢不知晓何处做错了，娘娘您要罚奴婢去佛堂。”
佛堂并不是一个好地方，清冷不提，便是去那的宫女大多都是犯了错误，被主子罚过去的。
冬日之中，去那儿的宫女不仅要替主子抄写经书，还要日日跪拜在佛像面前，替主子祈求安康。
念窈想到自己刚刚得到的一切，便这般轻而易举地灰飞烟灭了。
可她却连做错什么事，都不知晓。
太后见着她这副模样，罕见地揉了揉眉心。
她摆了摆手，叫安嬷嬷自己来安慰她那个小徒弟。
安嬷嬷见着太后的指示，三两步走上前去，就将念窈扶起来了。
念窈眸里怯怯的，看向她时如同林间小鹿一般，叫人心生怜爱。
与念窈相处这些时日极为融洽的安嬷嬷，心中也不由起了恻隐之心。
她从袖口之中取出一块帕子来，替念窈擦着面颊上的泪。
半哄孩子似的口吻：“放心，娘娘不是在罚你，她是在护着你呢。”
这话一出，便是太后都忍不住瞧了安嬷嬷一眼。
只是她到底没有说什么。
安嬷嬷见状，便继续说道。
“只是叫你去那儿躲一阵，只用替娘娘抄写佛经烧了便好，不必夜里守在佛像面前。”
她顿了顿，似是在保证：“况且，过段时日便会接你回来，你屋子里的东西，我叫人看着，不许别人碰。”
念窈微微一愣，抬起头来对上安嬷嬷的眼睛。
她有些踌躇不定：“果，果真？”
见念窈没有方才那般的惧怕了，安嬷嬷心下松了一口气。
如今的念窈一哭，便是她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嬷嬷，都招架不住。
安嬷嬷一下便懂了太后先前的用意了。
她拍了拍念窈的手，安抚着：“自然是不会骗你的。”
这些日子安嬷嬷待她着实是不薄，便是那般严肃的人，如今却在这儿安抚她。
念窈心中涌现出一股暖意。
虽然不知晓太后为何这般决定，她毕竟是婢女，也没有违抗主子命令的权利。
于是念窈往后退了一步，与安嬷嬷隔了一定的距离。
她对着上座的太后行了个礼。
“是，念窈遵旨，念窈定会诚心，替太后娘娘好好祈福的。”
既然已经无力回天，念窈自然是要在太后面前挂个好印象。
安嬷嬷虽然方才说了，会接她回来。
但没有做到之前，念窈都只信三成。
在宫里的这么多年，早就让念窈学会了一件事。
求人不如求己，在宫里若是想好好活下去，只能靠她自己。
寿宁宫中的消息传得极快，念窈的东西都尚未收拾好，她要去佛堂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整个宫中。
便是连近些日子与念窈走得极近的秋儿，都忍不住上前来。
“念窈姐姐，您这是…”
念窈拍了拍自己收拾好的包袱：“不过是替娘娘去祈福罢了，不是什么要紧事。”
秋儿有些欲言又止。
谁人不知晓，若是遭了主子厌弃送去佛堂的，往好了说便是替主子去祈福积攒佛缘。
可实际上却是…
秋儿看着念窈依旧红润的面容，心中涌现出一抹可惜来。
这般好的容颜，她当初还以为太后娘娘是准备将念窈送入东宫的呢。
没成想，还是一个不中用的。
秋儿面上的神色一下就淡了下来，仿佛前些日子姐姐长姐姐短，想和念窈处好关系的人，不是她似的。
好在念窈也并没有将这些不相干的人放在心上。
将她送去佛堂，那她便好好地替太后抄写佛经。
无论在哪，只要做好自己应当做的事，其他人便无懈可击，想寻到她错处也无门。
念窈低下头，掩盖住了唇边的笑意。
等她收拾好东西，出了寿宁宫，走到宫道上时。
还未走几步，便有一阵娇俏的声音将她拦下。
“等会。”
念窈的脚步一顿，她听出来了，这是云柔的声音。
果不其然，念窈转过身来，抬眸一看，便是站在台阶之上自上而下看她，眼底满是不屑的云柔。
云柔身边跟着的是秋儿，见念窈看过来了，她先是有些不自然，后又壮起了胆子，对上了念窈的视线。
只是念窈神色淡淡的，一如往常，并没有将她们放在眼里。
她并没有开口说话，转身便继续往前走。
在云柔眼里，念窈已经是落魄至极，不可能再翻身了。
虽然不知晓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念窈是怎么惹怒了太后娘娘，叫太后这般仁慈的主子都下令将念窈送去佛堂。
但云柔不管，只要念窈一朝失势，她便能上前欺辱她了。
云柔看着念窈那如梅一般高洁的背影，她冷哼了一声，上前就想将念窈的包袱扯下。
嘴里还义正严辞。
“既然出了寿宁宫，那便不是寿宁宫的人了，我要替主子查查，你这个贼可有偷拿寿宁宫的东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