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焰抓著許時歡的手就把人往外攥。
臨走前跟陳白扔了句報警。
許時歡一路被他扯著到了酒吧外，紙醉金迷的燈照在裴焰側臉上，他視線上下打量著許時歡。
最後在她膝蓋上停了一瞬。
他低垂著眼，許時歡看不見他眼裡的情緒，只聽見他咬著牙側過臉低罵了一句髒話。
“去醫院。”
許時歡膝蓋褲腿那有道很深的灰塵印，大概是剛才沒來得及被砸到的。
裴焰沒敢直接掀開她褲腿看，讓門口酒保把他車開過來。
許時歡安靜的看著他：“不用去醫院。”
說完她還當著裴焰的面兒活動活動腿：“不信你看……”
“再動一下試試。”
裴焰一雙眼睛盯著她，眼神又兇又狠的，就跟她幹了什麼不得了壞事兒似的。
許時歡不動了。
任由裴焰把她塞進了車裡。
裴焰開車車窗，一條胳膊搭在上邊，嘴角斜了根菸咬著，兩個人誰沒有說話，只剩下耳邊車開過攜帶起來的風擦著皮膚。
等紅綠燈的時候裴焰抽空不知道給誰打了個電話。
到了醫院，裴焰是把許時歡一路抱去骨科的，也沒問她同不同意，冷繃著一張臉。
骨科在五樓，按著電梯上去，中途有人看見裴焰跟他打招呼叫裴醫生。
許時歡忽然想起來宋西桐跟她說過——
“聽說裴焰後來沒做跟專業相關的，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去學了醫。”
裡頭接診的是一位留著花白鬍須的老醫生於成崖跟習慣成自然似的看見裴焰就罵：“臭小子，大半夜的把老子喊過來你最好是有要緊的事情……”
話音未落，老醫生在看見裴焰懷裡抱著個女人的時候罵聲截然而止。
“怎麼，你女朋友？”
裴焰沒回答，把許時歡放在裡頭椅子上坐著，轉頭跟於成崖說：“給她看看膝蓋。”
於成崖忽然就樂了，眯著一雙精明的老花眼：“喲！”
裴焰：“再磨嘰一秒鬍子給你剃了。”
於成崖一秒收起了笑：“逆子！”
罵歸罵，於成崖一點兒沒敢耽誤的幫許時歡檢查腿。
於成崖算是裴焰醫學上的師傅，但裴焰那混不吝的總氣他，偏偏於成崖還就要跟他對著幹，實在幹不過了就罵他逆子，跟個活脫脫的老頑童似的。
許時歡右腿膝蓋那處破了皮，血絲滲的糊了一整個膝蓋，就連褲腿上都是，就是許時歡今天穿這褲子顏色深看不清楚。
許時歡卻一聲沒吭。
於成崖讓她動了動膝蓋，又問她能不能站起來走路。
許時歡照做。
還好，沒傷著膝蓋骨。
皮外傷。
裴焰眼睛盯在許時歡冒著血的膝蓋腮幫子崩得死緊。
於成崖拿出酒精要幫許時歡消毒，許時歡天生痛感神經最是敏銳。
她最怕疼，剛才大概是疼的麻木了她沒什麼感覺。
這會兒酒精碰上去的剎那她身體立刻一縮額頭頓時冒起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裴焰幾次咬牙。
最後砰的一聲甩上門大步朝著外邊走。
許時歡心底一沉，顧不得眼下正在上藥，她站起來拉開門衝著男人背影喊：“裴焰！”
裴焰腳步停了一下，沒回頭，沒理她，繼續往前走。
“他已經快要被你打死了。”
“那就乾脆打死唄。”
他說的吊兒郎當的，一點兒沒為自己想一下後果。
許時歡拖著條受傷的腿去追他。
裴焰一雙眼死盯著她，膝蓋都腫的跟什麼似的一瘸一拐的。
他隱忍的咬緊了腮幫，在許時歡看不見的角度他手都在抖，想罵終究還是沒捨得。
重新讓許時歡坐回診室上藥。
於成崖眼珠子在裴焰跟許時歡身上來回掃。
裴焰鬆散的靠著牆，從兜裡拿出根菸咬在嘴角，瞧著於成崖說：“輕點兒，她怕疼。”
於成崖胳膊一擺，不幹了：“要不你來？”
“自己就是醫生還非得的找著我。”
等幫許時歡上完藥之後，又給開了些消炎的，趁著裴焰去藥房繳費拿藥的時候於成崖立馬光明正大的開啟了八卦：“裴焰，這姑娘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以前怎麼沒見過啊？”
“不過又好像覺得有點兒眼熟是怎麼回事兒？”
裴焰打開手機掃碼付款在窗口取藥，壓根沒理於成崖。
於成崖也不在意，把眼熟拋在了腦後，跟解氣似的罵：“他媽的，終於有個人能治你了。”
於成崖認識裴焰的時候他正在考醫師資格證。
他不喜歡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每次捧著書看桌子底下都是一地的菸頭。
於成崖一眼就看出來他其實並沒有這方面的造詣，他甚至看見裴焰被那些各式各樣的厚重理論給折磨到吐，但他跟沒感覺似的，就是繃著一股子勁兒的硬逼著自己去學。
於成崖覺得這人挺稀奇，究竟是為了什麼明明反感成這樣卻還要這麼不要命的堅持，就去問他，裴焰依舊沒理他，於成崖也是個劍走偏峰的，裴焰越不搭理他越是煩他他就越往他跟前湊，一來二往的，最後不知道怎麼的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成了裴焰這個混賬東西的師傅。
裴焰拎著藥回診室的時候許時歡正坐在椅子上低頭拿手機在回消息，被包紮起來的那條腿跟粽子似的她也沒怎麼去在意。
許時歡手機界面上正是宋西桐哇哇大叫又劈天蓋地的追問。
“啊啊啊啊我靠！歡歡你這是什麼情況啊！？”
“你跟裴焰究竟是不是又舊情復燃了！你說！”
“我看他在酒吧那護著你的樣子立馬就想起你倆在學校時期談戀愛的時候，太！頂！了！”
許時歡看著一個字都還沒來的及回，宋西桐緊跟著又發來一句。
還是一條激動的要命的語音來著。
“歡歡！我們在郊外車壞掉那天你說你要再追他一次的那個他該不會就是裴焰吧？！”
許時歡：“……..”
這一條條跟激光槍似的砸過來。
許時歡沒說話，低垂著視線在自己被繃帶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那條膝蓋上，也就沒發現拎著藥站在門口的裴焰。
過了好半晌，她才按著語音跟宋西桐笑說：“不是啊，我開玩笑的。”
“得了吧你。”宋西桐不相信。
“真的。”
她說的都是真的，那會兒被心疼衝昏了頭腦，說想要再追一次裴焰是真的。
現在理智回籠，現實讓她保持著清醒也是真的。
已經害了他四年，她怎麼能再忍心去賭上他的前途甚至於他的命。
畢竟——
她所謂的未來，真的是……爛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