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昀之的腳步緩緩靠近,魏聽妤又往裡挪了挪,滿臉戒備。
忽地,一片黑影籠罩住她,魏聽妤下意識抬眸——
一隻大手,從容的將她提了起來。
“……”
魏聽妤懸在半空中,徒勞的撲騰四肢。
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場面氣氛十分微妙。
魏聽妤手中啃了一口的果子,在祁昀之淡淡的目光下,骨碌碌滾了下去。
祁昀之掩下眸底寒光,面上好脾氣的挑眉,“跟我回去。”
“不。”魏聽妤搖頭,語氣異常冷漠。
祁昀之軟聲道:“今夜備了你愛吃的晚膳,以及不少外邦進貢的奇珍異獸。”
魏聽妤肚子空,她嚥了咽口水,繼續冷漠道:“不用。”
祁昀之繼續引誘道:“方才又到了一批新的珠石。”
魏聽妤表情微微鬆動,心裡兩個截然相反的想法,相互爭奪著主導地位。
知道她拉不下面子,祁昀之抬手揉揉她的腦袋,語氣溫柔如水,“阿妤,答應我,下次不要亂跑了,找不到你,我很擔心。”
堂堂一國之君都這樣放下身段求人了,深埋在魏聽妤心底的一點愧疚,頓膨脹數倍,變成無地自容的心虛。
她抿抿唇,扭扭捏捏道:“抱歉。”
話音落,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下來。
魏聽妤不知道,她全部的生氣和暴躁,都是因為害怕和委屈。
要是祁昀之一開始就興師問罪,她只會更加憤怒,誓必要和他打一架。
祁昀之耐著性子,溫柔的哄著她,不僅讓她回去用膳,還準備了許多她喜歡的珍寶石頭。
她彆扭的小心思被人用心照顧,她再也忍不住心裡的委屈,緊緊攥住祁昀之的衣角嗷嗷大哭。
祁昀之唇邊笑意不變,用指腹擦乾淨魏聽妤臉上的淚水,低語道:“阿妤,不用跟我道歉。”
魏聽妤哇哇大哭了好半天,淚水鼻涕流了滿臉。
直到哭的又累又餓了,祁昀之才牽著她的手,帶她回光宸殿。
一路上,魏聽妤對祁昀之的依賴不知不覺加重。
她覺得,今晚的祁昀之格外的好。
到光宸殿門口時,魏聽妤突發奇想,開口問道:“他是誰?”
祁昀之知道,魏聽妤想問的是:她討厭的老頭是誰,他的身份是什麼?
祁昀之眼底劃過一抹幽光,將魏聽妤牽進殿門,聲音不復方才溫柔:“魏忠賢,盛朝丞相——”
“——也是你爹。”
魏聽妤:“……”
祁昀之罵她?
“我……我爹?”魏聽妤一臉茫然,而後心裡一驚,“我是鬼,我怎麼有……等等,你說的是——”
魏聽妤喉嚨乾澀,心裡五味雜陳,“你說的是,我……生前的爹?”
祁昀之微微頷首。
魏聽妤心裡一陣發麻,她為何死的至今都沒有弄明白,竟然先跑出一個爹。
要不是祁昀之和容少卿阻止,她差點親手殺了她爹。
親手弒父……魏聽妤頓時立在原地,渾身石化。
她在艱難的消化這個事實,心裡亂成一團麻。
魏聽妤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因此,她沒有注意到祁昀之的異樣。
自從進殿門開始,祁昀之便收了全部的笑意,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周身的氣壓低沉的可怕。
在魏聽妤心裡苦澀,想要問祁昀之是不是弄混人了。
她爹在她生前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嗎,導致在她死後,失去一切記憶,仍然仇恨他。
魏聽妤一抬眸,就撞進祁昀之陰沉又銳利的眼神中,深邃的眸子好似藏著無窮無盡的黑暗和冷鷙,令鬼不寒而慄。
她的心漏停了一下,指腹泛起一股刺骨的冷意。
祁昀之在她面前,一向是縱容的,幾次沉下臉,也是虛張聲勢。
初次相見,她雖然打心眼裡想遠離祁昀之,一月多的相處下來,她早就對祁昀之產生了別樣的情愫。
在她印象中,祁昀之是一個很好的飼主。
對於她的吃食和喜好從不克扣,她過嘴的食物一天幾乎不重樣,喜歡的珍珠寶石堆積如小山高。
總之,祁昀之是一個很好的人,除了偶爾喜歡沉下臉嚇她。
魏聽妤不知道祁昀之為何在進門後判若兩人,也不知道他是否會對自己做出什麼恐怖的事。
她不自覺往後飄了一小步,結結巴巴道:“你怎、怎麼了。”
她後背涼涼的,像是有條小蛇順著她的脊背緩緩爬了上去。
祁昀之掀起眼皮,聲音低沉如寒冰:“魏聽妤,朕是不是太縱容你了。”
“朕不是告訴過你,不要亂跑嗎?”
“幾次三番離開,怎麼,你把朕的話當耳邊風。”
祁昀之的話帶著質問,魏聽妤有些心虛的低下頭,“抱歉……”
祁昀之冷笑一聲,從前他便知曉魏聽妤喜歡溫若春風的男子。
三年之別,盼之相見。
除了初次見她的唯一一次失控,往後日子裡,他都極力忍下心裡的控制和佔有。
他不想再失去魏聽妤了,那樣痛徹心扉,令人生不如死的感覺,有一次就夠了。
他一次又一次的按捺住瘋狂的渴求,只有在魏聽妤熟睡之時,才能將隱秘的心意釋放一二。
溫潤君子的偽裝,很快打消了魏聽妤心中的戒備。
魏聽妤對他越發信任親近,同時,她也越來越不聽話。
他答應過魏聽妤,不會束縛她。
她白天喜歡跑出去曬太陽,喜歡在皇宮每個角落裡亂飄,喜歡沉到水底,去抓顏色鮮亮的魚。
她喜歡做自己願意做的事,每天吃喝玩樂,自由自在的。
如今,他突然不想了。
魏聽妤性子活脫,如果不嚴加管教,日後恐怕會造成禍端。
見祁昀之臉色沉沉,魏聽妤不敢像往常一樣湊過去看。
她見過祁昀之生氣的樣子,他臉上神情不變,眼神卻像是藏著一座深不見底的幽谷。
那天,他下令打死了好多人。
她偷偷飄過去看,此起彼伏的無語哀嚎聲,木板重重落下的沉悶聲,鮮血淋漓血肉模糊的身軀。
她覺得祁昀之像惡鬼一樣可怕,容少卿告訴她,做錯事了就是接受懲罰,這些人罪有應得。
她不太明白祁昀之生氣的原因,只是看著一個個被活活打死的人,腦中一閃而過什麼,心情變得極為壓抑。
殿在呼呼起了大風,一團團血肉模糊的身軀和微弱的求饒聲再度出現在眼前。
魏聽妤現在心裡發毛,她小心翼翼的往後飄,想離祁昀之遠一些。
這樣的舉動,無疑是在火上澆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