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大人心情不太好，蘇皎皎察言觀色，這點還是能肯定的。
估計是聽到自家後院的小妾居然把手伸到了前院的女管事身上，還自作主張地要她入住南院一事，這怎麼說都有點丟蕭王爺的面子。
可也不能怪她啊，在這散冷氣算什麼，還不是蕭大王爺自己不管好自己的妾室，她還受罪呢。
這樣一想，蘇皎皎也有點不樂意，努努嘴走過去，仍舊坐在離他最遠的地方。
蕭澤糾正她的說辭，“你現在是平王府在任的管事，不是什麼所謂的過客，以後說話好歹過一過腦子。”
在任怎麼了，才兩年的契約，她又不是一輩子賣在這兒了。蘇皎皎皺鼻子皺眼，這樣被人輕易掌握話語權的感覺真不好，可她又沒有丁點兒實力反抗對面這個冷麵魔王，只能沉默著用冷暴力反抗。
蕭澤只當她是默認，緩和了一下語氣道，“明日開齋，你正好隨本王去佛光寺。在那兒你可能要住上一段時間，有什麼要帶的趕緊收拾一下。”
“知道了。”她本來也有思想準備，建塔又不是小孩子搭積木，肯定是要花費好一段時間的。
就是不知道寺廟裡的伙食，對待辛苦的勞心勞力者，有沒有格外待遇。
這個問題困擾了蘇皎皎一整個晚上，隔天旁敲側擊地問了問頂頭上司，蕭王爺給予的回覆是——少不了你那份。
蘇皎皎終於放心了。
佛光寺離京都說遠不遠，還不到半天的時間，一行人就到了山腳下。
蕭澤要代表皇家參加齋禮，便由沐陽帶著蘇皎皎往東面寰塔的方向去，等他們到的時候，工部的幾個下屬早已經在那裡忙活開來。
沐陽對她的介紹是——“蘇婉，平王殿下派來協助初期構建等事宜。”引得在場的幾個人紛紛側目。
他們這裡都是實打實的朝廷官員，讓一個十多歲的小丫頭來協助算怎麼回事？一個個的臉拉得老長。
可平王殿下派來的人，就算只是箇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也得和顏悅色地供起來。
於是特意搬了一條椅子過來，又取了一些茶點，讓她原地休息。
蘇皎皎無語，她是來幫忙做事的，又不是來當監工，坐著算怎麼回事。
站起來也不再與他們多話，拿了紙筆就進到寰塔裡頭。
稍微看了看，果然發現有部分地方出現斗拱壓碎、柱材閉裂等情況，從外頭仔細觀察，塔身都開始有所傾斜。
她拿著炭筆在紙上記下所看到想到的，又簡單地畫了幾筆塔身構造，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你是誰？”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湛亮的聲音，蘇皎皎轉身去看，是一個沒見過面的俊逸青年。
青年眼尖地看到她手上圖紙，曜黑的眼睛一亮，快步走過來道，“這個是你畫的？”
他突然靠這麼近，讓蘇皎皎有點不適應，“是我畫的，有什麼問題嗎？”
沈青瀾喜不自勝，“原來你就是尚書大人說的那個奇才女子。”比想象中的要年輕，還……比想象中的要更美。
蘇皎皎腦袋裡回憶著這什麼尚書大人自己什麼時候見過，想起那天在德陽殿裡的幾個工部老臣，應該是其中一個吧。
看他穿著淺緋色官服，氣度不凡，估計是個不小的官了。正好，蘇皎皎拉他到邊角的一處柱子旁，“你看，這裡還有那幾根立在明面上的外柱，都放在下層外柱的樑架上，不過建的時候如果往塔的中心收大概半柱徑，整個塔就會逐層收分，更為牢固些。”
說著，提筆就在紙上列出一連串的數據，根據計算出來的結果再將剛剛畫的結構圖進行完善。只是算的量過多，一張紙根本不夠用，她埋著頭邊寫邊說，“麻煩你，再幫我拿一張紙來。”
半響，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她狐疑地抬起頭，發現俊逸青年正看著她發呆，表情像是難以置信，還帶著幾分欽佩。
知道自己失禮，沈青瀾白皙的臉龐上難得浮現紅暈，“我叫沈青瀾，姑娘，給。”他將手中自己用的宣紙全部遞給她。
蘇皎皎抬頭接過，淺淺笑道，“謝謝啊。”又趕緊低頭飛快地計算起來。
伊人一笑，像是被瀲灩流光驚豔了一樣，沈青瀾又是暈眩又是莫名歡喜，看到她下筆如神助一般地將一堆讓人眼花繚亂的數字，組合成一組又一組新的數據，認真的模樣讓他連一點聲響都不敢發出，生怕打擾到她。
蘇皎皎拿著算好的圖紙比對了一下，問道：“塔高、臺基和底層的直徑是多少？”
“塔高二十二丈七，臺基是一丈三。直徑？那是什麼？”沈青瀾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哦，我忘了不能這麼說。”蘇皎皎不好意思地走近一步，畫圖給他看，“就是底層的橫截面上，這個中心到邊上的距離。”
“那就是……”沈青瀾考慮了一下，“十丈二。”
蘇皎皎默默換算成自己熟悉的計量單位，發現他所報的數字都是隻到小數點後一位，根本無法準確，難怪會有誤差。
“沈大人知道整個塔的木料是多少嗎？”
“這座寰塔，當年用了有將近3000石的紅松木。”
3000石，蘇皎皎在紙上記下，這些整合在一起，肯定有需要調整的地方，否則比例不對，他們就算再重建一次，以後也還是一樣的結果。
不過，她雖然在數算方面遊刃有餘，可要談起土木工程，能力還是稍顯欠缺，大部分她是能懂的，只是少數還存有疑惑，幸好這位沈大人看起來年紀輕輕，卻是個土木建築方面的高手，蘇皎皎不懂的地方就由他來補上，兩人算是合作得相當默契了。
所以當工部那幾個下屬從塔外進來，看到他們位居四品高位的工部侍郎沈大人，居然和被他們輕視的那個蘇姑娘湊在一起相談甚歡時，一群人有如雷劈。
“關於柱子的受力結果，我之後需要仔細計算一下塔承受豎向靜載能力和抗風能力的數據，才能確定下來。”
“有勞姑娘了，我會盡快將暗層和明層柱等各方面的情況統計整理出來，也好給姑娘做參考。”
“好，不過我還有幾處不大清楚的地方，你們這個彎矩是不是大部分用暗層的斜撐杆承擔……”
沈青瀾認真而耐心地一一做了答覆。
五米外下屬們面面相覷，所以這位蘇姑娘，不是什麼花瓶，她確實是來協助的？
連在土木建築上有神童之稱的沈大人都時不時地被她問倒，這女子是被什麼附身了嗎？這麼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