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价值两万两的自鸣钟,被李舒桃五千两卖出去。
苏英媚也沉默了。
她见过京城里的纨绔公子败家,但没见过李舒桃这么能败家的。
京城富裕人家的姑娘出嫁,嫁妆也不过两三万两。
要知道,姑娘们的嫁妆是要用一辈子的花销。
李舒桃倒是大手笔,一下子就把一个普通人家一辈子的开销扔出去了。
往水里扔银子,还能听个响。她倒是厉害,扔了一大堆银子,甚至连个水花都没听着。
侍女们兵荒马乱,哭着掐老太太的人中,许久才把周李氏掐醒。
周李氏一醒来,就颤抖着手,指着李舒桃:
“你,你很好!”
“你这么大的能耐,我们定北侯府养不起你这尊大佛!”
“赶出去,现在就把她给我赶出去!”
李舒桃挺着肚子坐在冰凉的地上,发丝散乱,脸颊红肿,没有一个侍女去扶她。
她目光呆滞,嘴唇发紫,知道自己已经把周李氏得罪死了。
这下,她是真的完了。
一旦被赶出府,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周泽南也要一辈子受到他人的耻笑。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苏英媚!
若不是苏英媚指使管事们,管事们又怎么会不提醒自己,那盏琉璃自鸣钟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自己又怎么会在管事们的放纵下,犯下如此大祸?
这一切,都是苏英媚的陷阱!
李舒桃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刮在苏英媚的身上。
苏英媚自然不知道李舒桃的怨怼,她觉得周李氏的反应有一些过激,还帮着李舒桃说话:
“老祖宗,李氏再不好,也怀着侯爷的孩子。好歹要等到孩子生下来,再问问侯爷的意思,看看他打算如何处置李氏。”
李舒桃没有感激苏英媚为她说话,而是一激灵,心思逐渐活络起来。
是啊,再怎么说,侯府的事情还是要定北侯来管。
只要她能唬住定北侯,周李氏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能把她赶出定北侯府。
“侯府的事情,还是交给孙媳妇去办。”周李氏发言,斩钉截铁将管家的权利焊在苏英媚手里。
苏英媚淡淡答应下来。
周李氏喉头一梗,知道这个孙媳妇一直很有脾气。
上次她做主要将管家权重新交给苏英媚,苏英媚也是这样淡淡的,满脸不乐意。
周李氏知道,这是因为李氏一进府,她和王氏就在子嗣上对苏英媚不满。
这是苏英媚在给她脸色看呢。
如今侯府上下都只能仰仗这个孙媳妇,她一个老太太做不了什么,也只能顺毛捋。
老太太眼珠一转,命人将周泽南抱出来。
寿喜乐中一静。
周泽南被侍女牵着手走出来,就被周李氏搂住,细细叮嘱几句,便打发他去玩。
李舒桃一见儿子出来,心中一喜,连忙呼唤道:
“泽南,快到娘亲这里来。”
见到周泽南,李舒桃的眼中也有了光。
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个儿子能顺利继承家业吗?
如今看到周泽南茁壮成长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她殷切呼唤着,希望能抱一抱自己的孩子。
定北侯不在府中,只有周泽南是她的指望了。
周泽南慢慢走过去,目光虽然凝聚在李舒桃身上,脚步却逐渐迟缓。
不知是不是被李舒桃那副头发凌乱、脸庞青肿的模样吓到了,又或许是想起周李氏的叮嘱,周泽南犹豫片刻,走到苏英媚身边,小大人模样行了一个礼:“母亲。”
苏英媚惊讶,笑着将他扶起来,给了他一块糕点吃。
她虽然不喜欢李舒桃,可孩子是无辜的。加上周泽南被周李氏教导得十分有礼貌,肉嘟嘟的小脸招人喜爱,苏英媚自然不会甩脸色给孩子看。
“母亲先吃。”周泽南举着小肉手,递给苏英媚。
三岁大点的孩子,就这么懂事了。苏英媚脸上的笑容加深,吩咐湘雪,给长公子拿一块玉佩戴上。
周李氏点点头,满意地看着苏英媚和周泽南母慈子孝的情景,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苏氏生不出来不要紧,将周泽南当做嫡子养在身边就是了。
唯有李舒桃,浑身冰冷犹如在雪窟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孩子和苏英媚亲近。
她垂下头,这才从光滑如镜的砖面上看清自己的模样。
钗子滑落、披头散发,脸上被周李氏扇了两巴掌,青肿一片,看上去如同恶鬼一般可怖。她身姿臃肿,肚子硕大,狼狈的跪坐在地上,毫无姿色可言。
再看那席上的苏英媚,还是那么的雍容华贵,脸上是无可挑剔的笑容,身段优雅轻盈,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气。
正是李舒桃一直想要成为的模样。
而她们俩,形成了鲜明对比,就像云泥之别。
穿着锦绣鞋帽的周泽南依偎在苏英媚身边,光彩照人。只怕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一对亲母子。
李舒桃看着看着,胸口一痛,一口污血涌出来。
她好恨啊,她好不甘心!
今天苏英媚所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她李舒桃的!
是苏英媚,抢走了她的权力,又抢走了她的孩子!
这个毒妇!
李舒桃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李舒桃没了动静,寿喜乐内的众人也没有太在意。
直到一个眼尖的侍女,看到地上一滩红色,才尖叫道:
“不好了,李夫人见红了!”
寿喜乐瞬间兵荒马乱。
恰好这时,湘雨带着煎好安胎药的金婷赶过来。
听到寿喜乐传出的呼声,金婷脸色一白,手上端着的安胎药也洒落一地。
片刻后。
李舒桃已经从寿喜乐挪出来,重新安置在小金枝。
苏英媚打发周泽南和周李氏休息,自己在春晖堂等消息。
“婆婆呢?这么大的事情,婆婆不出来过问一下?”苏英媚交代好下人们该做的事,想到婆婆王氏反常的安静,便问了一嘴。
“王老夫人说,她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府里的事,让夫人自己做主,不要去香麒馆打扰了她。”湘雨无奈回答道。
苏英媚叹了一口气。婆婆这是打算缩在香麒馆一辈子吗?
她摇摇头,转而问起许氏的事情:“绿倚院的那个,如何了?往日里出事,她最爱闹腾,现在倒是很安静。”
湘雪摇摇头:“没听见绿倚院有什么动静。”
苏英媚皱眉。虽然李舒桃跳得厉害,但许氏才是最麻烦的那个。
她淡淡说道:“都小心着点儿,免得她出了什么差错,还要赖在我头上。”
湘雨湘雪应下。
主仆三人对着烛光,说着话,做了些针线活。
苏英媚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疑影儿,她在心里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细细捋了一遍,又仔细咀嚼在场每个人的反应。
她始终觉得不合理。
李家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再差,也算得上端正。
怎么偏偏李舒桃就……这么蠢呢?
但她也只是有个猜测,并没有说出来。
三人静静等着小金枝的消息。
一直挨到天蒙蒙亮,府医来报:“孩子没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