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是裴煜的落寞，還是裴昭的後悔，二人都把情緒藏的很好，沒有外露半分。
小涵月咯咯嬌笑，一會兒撲在裴昭的懷中說話，一會兒窩在裴煜的膝頭，氣氛很是活絡。
到了素墨齋前，馬車停下。
裴昭握住裴煜輪椅扶手輕輕一提，穩穩地將椅子送上臺階。
周圍的百姓瞧見了，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那是定國公世子嗎？”
“兩年前他出徵的時候我還見過，英氣勃發，耀眼的很，如今竟然就站不起來了。”
“那些南齊人，天殺的混蛋玩意兒，吃糠長大的東西……”
大家不約而同咒罵起來，顯然為裴煜如今不良於行十分悲憤。
裴昭充耳不聞，推著哥哥要進店鋪大門。
店內掌櫃認得二人，連忙親自上來招呼，“裴世子，九小姐，怎麼親自過來了，要什麼吩咐一聲，小人派人送去就是。”
掌櫃對定國公府也十分敬佩，看著裴煜和裴昭的眼神很是熱情。
鋪子裡還有其餘的客人，也都不約而同地給裴昭和裴煜讓開位置，很是客氣。
畢竟沒有定國公府百年支撐，就沒有北梁的安定。
尤其是這幾十年，戰亂頻發，定國公府更是身先士卒。
他們如今能在都城裡面安逸生活，是裴家用鮮血和白骨換來的。
卻在這時，有個低柔的聲音冷笑道：“打仗輸了是兵法不好，是技不如人，百姓總是無知，輸了就知道去罵敵人，愚蠢！”
此話一齣，整個鋪子裡鴉雀無聲，所有人衝著說話的人怒目而視。
但當看到那人的面容時，又都不約而同地別開臉。
惹不起。
裴昭也朝著那人看過去。
一身清水藍紗織襦裙的薛嬌站在硯臺架前，冷眼看著裴昭，在接收到裴昭眼底冷意的時候，還挑釁地揚了揚下頜。
“你瞪我做什麼，還不許別人講實話？”
“嬌嬌，不得無禮。”這時，二樓走下一個身穿暮山紫望仙裙的絕美少女，她一齣現，整個鋪子裡的其他人瞬間黯然失色。
薛嬌忍不住撇了撇嘴，走到那少女身側去：“仙兒姐姐。”
這身穿暮山紫的女子，正是慕容仙。
慕容仙面含歉疚地看著裴煜和裴昭，“抱歉，嬌嬌不是有意的。”
她溫柔似水，面含微笑，情真意切。
周圍的人這麼一瞧，頓時都忘了薛嬌剛才說了什麼話，只記得眼前女子的絕世傾城。
唯有裴昭，看著就覺得一陣噁心。
她感受著裴煜身上散發出來的隱隱怒意和顫抖，心裡頭的火氣驟然攀升，陰冷地問：“不是有意的？難不成是故意的？”
眾人一呆，這才隱隱想起，剛才薛嬌說話的確非常難聽。
定國公府為國犧牲，世子也雙腿殘廢，身為一個北梁人，不論如何，也不該用把那麼惡意的言論放到他們身上去。
薛嬌囂張地瞪著她，“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把我怎麼樣？”
裴昭眼睛一眯。
前世她為薛芙折了傲骨，低聲下氣地在薛家討好所有人，薛夫人不喜歡她，薛嬌更不喜歡她，背地裡不知道做了多少欺辱之事。
後來她的琵琶骨便是薛嬌親手所穿。
她自己做過的事情，苦果她可以全部自己受。
但哥哥絕容不得別人如此輕辱踐踏。
瞬間，裴昭周身殺氣縱橫。
薛嬌被她那目光看的有些畏懼，但轉眼就想到裴昭對薛芙的千依百順，曾經的各種卑微討好，頓時又來了底氣。
薛嬌揚起下頜：“你這麼看我幹什麼？裴昭，你要是敢對我不客氣，我回頭便告訴我哥——”
啪！
沒有人看到裴昭怎麼出手，只聽到這麼一聲。
下一刻，薛嬌整個人飛了出去，撞倒了架子，櫃子和硯臺全部砸了下來，把薛嬌給埋在了底下。
站在薛嬌身旁的慕容仙一縷頭髮被鞭子掃的斷裂，緩緩地飄落在一旁狼藉的地面上。
裴昭說：“儘管去向你哥哥告狀吧！”
整個鋪子鴉雀無聲。
半晌後，薛嬌的婢女尖叫一聲小姐，才衝上去解救。
有薛府的護衛衝進來，拔刀拔劍，對著裴昭怒目而視。
裴昭手中鐵索銀鞭揮舞而過，啪啪啪數聲響，那些護衛手中武器全部斷裂。
“再進一步，取爾等性命。”裴昭緩緩地掃視一週，冰冷嗜血的目光，讓那些想衝上去的護衛下意識後退數步。
慕容仙臉色慘白地看著裴昭，後背冒出無數的冷汗。
剛才鞭子掃斷頭髮的瞬間，臉頰上殘留的冷意還在。
她毫不懷疑，如果裴昭的手再偏一點點，那鞭子便會直接毀了她的容。
裴昭、裴昭……
她怎麼變得如此陰冷可怕？！
“小姐、小姐？！”婢女焦急地叫喊聲在耳邊響起，喚回了慕容仙的神智。
她連忙低頭，看到薛嬌被人從廢墟之中挖了出來。
此時薛嬌已經昏迷，身上好多處泛著血跡的傷口。
慕容仙快速讓人帶著薛嬌離開，完全不敢過多停留。
但，就在她跨步出門的那一瞬，裴昭忽然伸手，攔住她的去路。
慕容仙僵硬地回頭看著裴昭，“不知、裴小姐……有何吩咐……”
“我不想看到你。”裴昭陰沉地看著她，“以後我出現的地方，你最好躲遠一點。”
“……好。”慕容仙勉強笑著點了點頭，倉皇離開了。
待到所有礙眼的都走了，裴昭蹲下身，看向裴煜。
她眼底的冷血已經散去，只剩下點點柔光，“哥，我壞了這麼多東西，也不知道得賠多少銀子，你可不能怪我。”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忽然就散去了裴煜心中所有不好的情緒。
他輕笑：“不怪。”
頓了頓，他又說：“阿昭好身手。”
“姑姑好厲害哦！”一旁被嚇呆的涵月撲過來，認真地看著裴昭說：“月兒以後也得像姑姑這麼厲害！”
裴昭抱起她，捏了捏她的小臉蛋，才轉向一旁的掌櫃說：“抱歉，我們會如數賠償。”
掌櫃連忙搖頭：“不、不敢！”
他其實早已經被裴昭的行為給嚇傻了，此時驚懼猶在，連忙示意夥計把最好的文房四寶都拿出來，擺在裴昭和裴煜面前。
裴昭選了一套便離開了。
而她今日在素墨齋的行為，沒過多久就傳遍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在議論裴昭如何蠻不講理，如何陰狠毒辣。
當夜，宮中更是傳來一道旨意。
明華宮的娘娘請裴昭進宮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