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垂下眼瞼,遮住眸中的情緒,往擺攤地點走去。
剛將老虎的屍體放下,不過一會兒,便有人來問價。
因是剛殺的,皮毛又並未破壞太多,很快便賣了出去。
銀子並未到手太久,江潮又去了全部換成了藥,這才回到桂花巷。
江潮思量著還要去馬場上工,將藥放到桌上,嗓音醇厚,“娘,藥我已買好了。”
徐氏眉頭微擰,“你又去上山打獵了?”
雖是疑問,徐氏心中早有了答案。
上上下下打量著他,見江潮並無異樣,這才鬆了一口氣,
江潮沉默了一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我先走了。”
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徐氏眼眶微微泛紅,她知曉潮兒是為了她的病才冒著危險去打獵的。
雖此次並未受傷,可下一次誰又能保證?
潮兒本該是富貴人家的公子,明明不該只做一個獵戶的…..
是她這個做孃的對不起他!
徐氏痛哭。
此時,鬱家馬車緩緩停在柳府的門前。
日光輕灑,籠罩在鬱綰濃的身上,顯得臉龐愈發穠豔昳麗,柳澄兒險些移不開眼,好一會兒才道,
“下個月十五號便是我的及笄之禮,你可要來啊。”
鬱綰濃見她呆呆的望著自己,臉蛋兒白嫩嫩的,忍不住上手捏了一下。
“好。”
手感真不錯。
忽然,她感到一道冷冽目光凝視著她。
鬱綰濃餘光往車窗看了過去,一個身著玄色衣裳的少年赫然站在門口,臉上帶著幾分稚嫩,不失英氣。
看到柳澄兒的那一霎,像是小狼崽似的跑了過去。
鬱綰濃知曉此人是柳家三年前收養的,比柳澄兒小兩歲,取名為紀煊,並未跟著柳家姓。
聽說是紀煊自己要求的。
她記得紀煊剛到柳家時,柳澄兒總是朝著她抱怨,說他搶走了爹孃的關愛,不喜歡她了。
兩個人便想方設法捉弄。
結果這傢伙倒是愈發粘著柳澄兒。
隨著年歲上去,柳澄兒似與紀煊的關係緩解了些。
她記得在夢中,紀煊似乎是因什麼原因離開了柳府,直到她死時都未聽過他的消息。
鬱綰濃不知是想到什麼,閃過一絲狡猾,似是被嚇到了,可憐兮兮道,“澄兒,你那弟弟好像在瞪著我,是在討厭我嗎? ”
柳澄兒抬眼瞪了過去,“你不準兇她。”
紀煊握緊拳頭,不得不移開眼神。
鬱綰濃得逞一笑。
誰讓這人總看不慣自己,還說是她帶壞了澄兒。
鬱家馬車離開後,紀煊亦步亦趨跟在柳澄兒身後。
帶著一絲明顯的委屈,“澄兒,她不是好人,別跟她一起玩了。”
柳澄兒停下腳步,星眸朝著他看了過去。
此時才發現從前才到她肩膀的小矮子,如今竟是長得比她還要高一頭了。
哪怕她比他大兩歲。
柳澄兒先讓他後退了幾步,仰起頭看著他,“你再說綰濃的壞話,你以後就別跟在我的身邊了。”
紀煊微頓,抿著嘴唇沒再說話。
鬱府。
鬱綰濃剛回到韶雪軒時,還未坐上一會兒,桃夭走了進來。低聲稟報道,“大小姐,大少爺來了。”
話音剛落,鬱重澤的身影緩緩出現在門口,踱步而來,身姿挺拔,周身氣質矜貴從容。
鬱重澤俊美的臉龐帶著幾分笑,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給她,“爹寫了一封信給你,特意讓我親自給你。”
鬱綰濃已一個多月都未見到爹爹了,臉上浮現一抹驚喜,迫不及待打開信。
通篇都是在問她身體好不好,還說給她帶了許多珠釵、精美布匹,鑲金美玉,以及一些各種稀奇的小玩意。
卻是沒有提到一句何時歸來。
鬱綰濃不由想到夢裡的爹爹死於一場大火,心臟驟然疼痛收縮了起來,帶著幾分憂心,“兄長,爹爹有對你說何時回來嗎?”
鬱重澤微微擰著眉頭,他此時才發現妹妹似乎有些過於憂愁,寬慰道,“放心,爹很快便會回來的,不會出事。”
“若實在是不放心,我去派人接他。”
鬱綰濃這才鬆快了些。
鬱重澤忽然又道,“方才祖母與二妹從雲錦侯府回來了,臉色可不是很好。”
“你可是做了什麼?”
鬱綰濃心虛的笑了笑,眨巴著眼睛,“我也沒做什麼,就是拿著鞭子不小心抽到了鬱佩蘭。”
說完又嘟囔著嘴巴道,“這也不能怪我,誰讓她欺負我。”
鬱重澤見她的妹妹臉上的鬱氣消散了些,彷彿還是那跋扈嬌貴的少女,語氣滿是寵溺。
“的確是不能怪你,好好歇息吧。”
至於祖母那邊,還是由他去走一趟。
鬱綰濃送走了鬱重澤後,又叫了人送來茶水點心。
在賞花宴上她幾乎什麼都沒有吃,如今肚子也餓了。
吃個幾分飽後,久違的睏意席捲而來,鬱綰濃對著桃夭吩咐道,“桃夭,我先去小憩一會兒,不得有人打擾我。”
桃夭緩緩點頭,小心翼翼將門關上,守在門口。
鬱綰濃眼皮愈發沉重,很快睡了過去。
意料之中,鬱綰濃又一次夢到了那馬奴。
夜色森冷,凌厲帶著寒氣的風呼嘯而過。
鬱綰濃與男人行走在山林之中。
不過一會兒,鬱綰濃感到腳步沉沉,像是拖著巨石,腳心更是傳來鑽心的疼,忍不住發起脾氣。
“江潮,你揹我。”
男人的腳步未停下。
鬱綰濃氣得跺了跺腳,卻又是傳來一股疼意。
眼見著男人的身影幾乎消失在山林之中,也顧不上腳心的疼,吃力地追了上去。
鬱綰濃到底是個嬌嬌小姐,實在是吃不得苦,不管不顧的停了下來。
“我走不動了,我不管,我要休息。”
男人腳步頓了一下,轉過身,冷峻沉默的臉龐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若你想死在野獸口中,我不攔著你。”
語氣帶著幾分淡漠。
恰在此時,不遠處傳來野獸的嚎叫聲,格外陰沉駭人。
鬱綰濃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不知是想到什麼,又理直氣壯挺起胸脯,“那就讓我被咬死好了,但你會讓我死嗎?”
她隱約猜到,以江潮這副冷冰冰的態度,若是常人早就將她這個累贅拋下了,又怎麼會助她赴京。
雖說她是以美色勾引這才答應她。
但這一路上,男人從未碰觸過到她一分。
甚至還有幾分嫌棄的意味。
肯定還有別的理由。
只是她不知道罷了。
江潮眸子翻湧著晦澀情緒,臉龐緊繃冷寒,連同他寬闊的脊背都繃直如弦。
鬱綰濃微怔,她忽然覺得眼前的男人似乎是沉浸在一種無法言喻的悲痛中。
還未等她仔細看去。
男人朝著她大步走來,身形像是山巒般遮住了她的視線,連同眼前的枝繁茂盛也無法瞧見。
只能看到他。
江潮像是將從積壓了許久的,情緒陡然爆發了出來,帶著深刻的嘲諷和涼意,“我的確不會讓你死。”
“若非孃的遺言,我又怎麼瞧得上你如此低劣的勾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