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宓生出幾分興趣,郭禳所要說的內情,難不成是她想的那樣?
思忖著,她到底是屏退了下人,“說吧,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緣故?”
婆子上前兩步,恭敬的躬身道:“姑娘明鑑,我家三公子言行無狀冒犯了姑娘,也難怪貴府如此動怒,只是我們三公子也是為人挑唆才會犯下過錯。”
“是誰挑唆了他?”
“不瞞姑娘,正是貴府的大姑娘……”
婆子口齒伶俐的將沈沛蘭予郭禳書信的前前後後盡數道來,包括那信中的內容。
“姑娘,我們三公子委實是年輕不知事才會被利用,不過他知錯便改,還望姑娘能夠在侯爺面前美言幾句,高抬貴手,放他這次。”
“三公子還說了,只要侯爺能放過他,他自當請姑娘看場好戲相謝!”
沈宓拿著帕子掩下唇角的笑意,“好戲?”
婆子點頭道:“姑娘受了這般委屈,自是要為您出口氣。”
沈宓頓時會意,郭禳這是要反過來對付沈沛蘭,呵,這真可謂是狗咬狗了,好極妙極!
她心裡樂得看戲,口中卻只道:“回去告訴你家三公子,念在他知錯能改,我會向父親說情的。”
至於能不能說得動,就要看郭禳的誠意了。
婆子臉色如常,但聽說話就是個精明的,自然能夠領會其中的含義,於是連連道謝,然後告辭離開。
她一走,沈宓便去了沈夫人的房裡,將郭禳的信遞上去,“娘,郭家三公子送來的,還著人帶了好些東西,我本不肯收,那婆子卻說是賠禮,求我一定要收下,否則她回去要挨罰,您說這……”
沈夫人將信掃了一眼便隨手扔在旁邊,“無礙,他既是送來了,我兒收著便是。”
說罷突然又想起什麼,抿著唇笑起來,“郭紳老兒昨日被你爹找了一整日的麻煩,憋了一肚子的火氣,想來歸家之後該是好好教訓了兒子一通,不然那紈絝也不會一大早就悄摸摸的遣了人來。”
沈宓又喜又憂,忙道:“父親他……為女兒如此,會不會不妥?”
雖想到父親會為她作主,但不料竟牽扯到郭禳的父親,對方會不會心存怨懟,日後尋機報復?
重活一世,她固然很想報復沈沛蘭,但她更加看重侯府的安危。
前世他們在那樣的情形下仍是數年不放棄的找尋她,父母的恩情她絕不敢忘,因此不想他們受到無妄的傷害。
見她眉頭蹙起,沈夫人暗歎一聲,伸手為她撫平,“傻孩子,你是我們的女兒,你受了委屈,你爹自當為你出頭,莫說郭禳只是禮部侍郎之子,便是他的地位更高,哪怕高過侯府,我們也不能視而不見,任由你忍氣吞聲。”
“所以你要記得,你是永定侯府的嫡女,是爹孃的孩兒,無論你遇到何事,都可告知我和你爹爹,我們定會為你作主,可明白?”
一番話聽得沈宓心絃大動,扶著母親的手臂,她有股衝動想要將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
將前世的委屈、怨恨、悽慘與死亡,一切的一切都告訴爹孃。
她想叫他們知道,她並非從最初就那麼不懂事,不過是長在鄉野,驟然進到侯府,惶恐又害怕,怕旁人瞧不起,更怕被侯府放棄。本就活得戰戰兢兢,又被屢屢陷害,這才變得越來越不討喜。
她還想讓爹孃看出沈沛蘭的真面目,並非表面那樣溫婉柔善,她其實怎麼又狠毒,是覆滅侯府也是殺了她的兇手!
“夫人,大姑娘求見。”
就在沈宓剛要開口時,門外突然傳來丫鬟的稟報聲,那股衝動象是瞬間落到了空處,再也無法提起來。她動了動唇,勉強擠出個笑容,“娘,姐姐來給您請安了。”
沈夫人察言觀色,自然看出女兒剛準備同自己交心,可這一打岔,她顯然是說不出口了。
心下不免失望,但知道這種事急不來,便拍了拍沈宓的手,這才轉頭道:“就說我正歇著,讓她先去榮德院給老夫人請安罷。”
丫鬟應聲而去。
屋外,站在臺階下的沈沛蘭聽到傳話,笑著應是,轉身離開前卻不著痕跡的瞥了眼站在廊下的兩個丫鬟,見那分明是沈宓的人,她不由的心向下沉。
出了沈夫人的院子,沈沛蘭的眸光便透出幾分陰沉。
說什麼歇著不肯見她,卻有閒暇同沈宓說話……母親這是惡了她,只看重那賤人?就因為她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哪怕在他們膝下承歡十餘年,那些情份也都可以抹去嗎?
真是狠心!
沈沛蘭一路向榮德院走去,慢慢收斂起自己的怨恨,換了低落的神情,在見到沈老夫人之後,更是強顏歡笑,簡直將“我受了委屈”這幾個字寫在臉上。
“沛蘭給祖母請安。”
沈老夫人望著她的模樣,不禁輕蹙起了眉頭招手讓她上前回話,“這是怎麼了?愁眉苦臉的,女孩子家家的合該多笑笑才好。”
沈家人丁不旺,沈老夫人雖然曾盼著能有孫子承繼侯府,但並不強求,因此在沈夫人只生了一個女兒的情形下依然對沈沛蘭極為疼愛。
哪怕月前知道了她並非侯府血脈,知道是她的母親換走了親孫女,卻也不忍心將她孤零零的趕出侯府。
只是前次千佛寺的事到底叫人有些心涼。
饒是如此,沈老夫人也是盼著她能解開心結,坦然接受真相,與沈宓和睦相處。
沈沛蘭不知她的苦心,卻明白老人家還是心疼自己的,當即便象以往那般輕輕伏在她的膝上,喃喃低語,“祖母,我該怎麼辦?要怎麼做才讓能父親母親和妹妹原諒我?我已經知道錯了,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我只是害怕……”
說著,眼眸中淚水滾滾而下,浸透了衣衫。
“唉。”沈老夫人嘆了口氣,撫過她的鬢髮,“既是知錯了,往後便好好的尊父母護幼妹,須有些耐性,日久見人心,大家終有一日會放下,這便是你做錯事該承受的。”
“真的會有那麼一日麼?”沈沛蘭臉上透出惶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