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裡,兩人彼此水火不容的拉扯對抗,在同個屋簷下激烈碰撞,在學校裡卻又冷漠分割,互相矛盾又不得不在生活交融,隨著時間漸增也愈來愈趨向微妙。
青春期男生個子長得很快,“嗖”的一下躥高,像拔地而起的直挺青松。
某天,昭明姬突然發現陸岱青的衣服都短了,褲腿也短了一截。
再看臉——他的五官都褪去了殘餘的青澀稚氣,面部線條逐漸銳硬,冷淡的少年氣裡,多了鋒利的進攻性,冷硬高挺。認真做事時雷厲風行,肩寬腿長的,要是戴個五星徽帽和軍閥款大衣,妥妥的荷爾蒙爆發。
尤其那變聲後期的低沉沙啞將那群聲控女生迷得死死的。
簡單一個語音的“嗯”,都能被女生們暗地裡相繼分享傳頌。
有些不爽他受歡迎的男生做成了鬼畜音頻,結果非但沒讓陸岱青丟臉,反而讓女生們激動尖叫半天。
“媽呀,陸岱青‘嗯’起來好色啊。”
更有甚者欲說還休:“要是喘起來……”
她們驟然羞澀高昂的尖叫聲快要刺破天花板。
昭明姬捂著雙耳,耷眉臊眼。
天哪,這個世界到底為什麼會墮落成這樣?
每每陸岱青和同學打男排,圍觀者總是最多的。
體育館內,無數矯健身影騰空跳躍,陸岱青屬最出挑的那個,持著球的手根根分明,骨節修長,袖子捲到肩膀露出肱二頭肌,騰躍而起時,衣襬下的腹肌若隱若現。
從頭到腳都是引發女生們討論的利器。
砰——砰——砰——
排球在陸岱青手裡跟炸彈似的。
每一下的拍撞如同炮彈發射,每一下都精準撞在小女生們柔軟的小心肝兒上,撞開一泱流波春池。
周圍觀眾席嘈雜的喝彩聲裡,陸岱青的名字被頻頻提起。
女生們將隱蔽的情愫穿透口腔,提高分貝,昂亮地在體育館迴盪,但你要是問她們喜不喜歡陸岱青,一水的都是“哎呀誰喜歡他啊,只是加個油罷了,你別胡說!”。
比賽打完,陸岱青贏了。
“是有點本事啊陸岱青。”學長中氣十足的聲音迴盪在整座體育館。
陸岱青額頭都是汗,笑著,躬身低頭和學長握手,謙虛又張揚。
他抓起毛巾擦汗,轉身抬眼,卻撞上了某個緊盯他的熟悉視線。
笑容立刻淡了。
昭明姬坐在觀眾席中間位置,悠閒翹著二郎腿,喝著牛奶,正饒有興趣地注視著他。
“明姬,你哥在看你。”
“嗯。”她知道。
她鬆開吸管,朝不遠不近的他彎唇,笑得流甜溢蜜,透著一股I’m watching you(我會一直視奸你)的挑釁。
陸岱青頓了頓,視線平靜移開,毛巾在汗溼的頭髮上呼嚕兩下,腳步緩慢地邁向休息長凳,跟沒見著她似的。
昭明姬仍姿態悠然。
“明姬,你剛才在對誰放電呢,笑得真好看。”
她說:“嗯,看得出來。”
“看出來啥?”
她眯眼笑:“我笑得好看。”
陸岱青什麼運動都玩兒一點,也都什麼都擅長一點兒。
少年身上長著未經雕琢的銳刺,有稜有角的,鋒利又耀眼。綠茵操場裡,他像一匹春風裡踏燕的快馬,風馳電摯地奔跑掠過賽道,昭明姬還未反應過來,她的頭髮就先行被風倏地吹揚起來,再緩緩下落到腰間。
他越跑越遠,空氣中那健康清冽的味道也漸漸煙消雲散。
“陸岱青,你還有0.4秒就破記錄了!臥槽!!”
操場裡傳來男生們滿天飛的“臥槽牛逼”,伴隨著他們爽朗的笑聲。
朋友們都在誇陸岱青,昭明姬反對的聲音顯得如此弱小無助。
她誘導:“你們不覺得他很裝逼嗎?”
朋友說:“不啊,很自然啊,裝高冷還是真高冷我們是看得出來的。”
她不忿:“那你們不覺得他很自負很討人厭嗎?”
朋友說:“不啊,他這種條件要是換成我,我能直接上天。”
她掙扎:“那你們不覺得他總是愛搭不理的,總是無視人嗎?”
這回幾個好友們異口同聲地說:“他只無視你而已。”
“……”昭明姬默然。
好吧,說的也沒錯。
其中有個朋友用一種“少女,你道行還很淺”的目光看著她,說:“陸岱青其他什麼都可以排在後面,唯獨這愛搭不理的勁兒,才最勾引人。”
……
洗手間裡,燈光明亮,洗完澡,昭明姬看著鏡子裡溼漉漉的自己。
不止陸岱青在變,她也在變。
頭髮更黑更亮更卷,她堅持上普拉提形體課,每天兩顆蘋果,有效控制進食量,現在的她肩膀窄直,身姿形態健康纖細,胸前漸漸鼓起飽滿弧度,氣質肉眼可見的更好更自信,白皙纖細的腹部有漂亮的馬甲線,充滿生動的力量和線條感。
同學跟她說著話都會忽然感嘆三連,說她真的好漂亮;
上臺領獎時鼓掌聲也總會更亮更響;
家裡的榮譽證書也漲得兩個櫃子都堆不完。
這一切的徵兆都在說明,她也漸漸變得更好。
沒錯,她不輸給陸岱青,而且未來她也要贏過他。
–
整個漫長的暑假,昭明姬基本都待在家。
下午兩點,日頭正好。
陸岱青鍛鍊完回到家,運動T恤前沾溼了汗,臉頰充血的紅蔓延至後脖子根。
準備回房間洗澡,經過客廳時,卻聽沙發處傳來女生的嬌笑聲。
“饒了我吧,原諒我吧。”
他看過去。
昭明姬橫躺在沙發上,舉著手機跟朋友聊天。短褲下兩條悠然交疊的長腿,搭在沙發扶手上,不是骨感的瘦,是帶著肉感的勻稱,經常跳舞練出來的性感線條。
落地窗折射厚厚的陽光,緩緩下沉,在她的腿上鋪了一層燦爛光皎的白,沉甸甸壓著陸岱青的眼皮。
他視線平靜,隨光的波動停留在她纖細的腳踝上。
目光輕輕一觸,很快移開。
剛移開,就突然聽見——
“我的腿好看嗎?”
他一滯,循聲望去。
昭明姬依舊目不轉睛盯著手機,指間夾著一片薯片往嘴裡送,咔咔清脆響。
好像剛才的問題不是她說出的。
莊靜庵坐在昭明姬旁邊看書,她從來不會吝嗇對女兒的誇獎,頭也不抬地就說:“好看。”
秒針慢吞吞挪動兩下。
陸岱青站在原地,看見昭明姬的腳趾微微蜷縮了下。
窗簾緩緩吹起,空氣輕輕飄動著陽光浮塵粒子。
客廳裡緩緩地、慢慢地,忽然響起昭明姬的笑聲。
女生笑聲咯咯,清脆又狡猾,眉眼瀲灩,像一株豔麗誘惑的毒草,緩緩在陽光下浪蕩搖曳。
一滴汗從陸岱青的喉結處滑落。
這個問題到底是在問誰,只有他們兩個知道。
等陸岱青進了房間,莊靜庵起身,猛打昭明姬的腿一記,啪的聲響,可痛,昭明姬吃痛啊了聲,摸著紅了一片的腿埋聲抱怨:“幹嘛呀,痛。”
莊靜庵瞪她:“家裡又不是隻有女的,把褲子穿好。”
“我和陸岱青在對方眼裡都是畜生,沒有您想的那些齷齪玩意兒,放心吧。”
“什麼畜生不畜生,說得這麼難聽。”
“本來就是。”
雖說如此,第二天她還是換上了十分完整的睡裙,棉質的薄薄睡裙,完全遮住她的長腿,但是收腰,特別修身顯身材,長髮散在背後微微晃盪,帶點青澀單薄的性感。
晚上吃飯,兩人面對面坐著。
陸岱青感覺到,昭明姬的裙尾總是似有若無地掃到他的腿,像一團柔軟的風,又彷彿輕拂過的鵝毛,稍縱即逝。
偶爾停留兩秒,又悄然離開,在桌下扮演若即若離的戲碼。
他覺得癢,覺得煩。
很癢,很煩。
等陸師華和莊靜庵離了飯桌,他才掀起眼皮看她,眼底都是密密麻麻的刺:“有多動症就去治,飯桌這麼大點地還不夠你的腿放的嗎,吃個飯發什麼騷?”
昭明姬聳聳肩。
她不疾不徐,姿態悠然地放下筷子,笑眯眯地說:“剛才在飯桌上怎麼不說?你不是很喜歡當他們的面揭我短嗎?怎麼這次專門等到他們走了才說?”
陸岱青面沉如水,不發一言。
她又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眼睛更彎,看著他清晰漂亮的喉結,聲音忽然壓低:“還是你覺得,這次我的小動作,不能讓他們知道?”
最後一句她是慢悠悠說出來的。
尾音拖著,特別意味深長,聲音很輕很輕,還“噓”了一聲,就像他們倆真的在說什麼隱秘的秘密,不能為人所知。
陸岱青一雙不辨情緒的眼睛定著她鮮活的臉。
他對著她笑意盎然的臉,慢慢地,扯了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