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胡說什麼呢?!”
檀笙氣惱地睨了他一眼,臉頰泛起一層紅暈,如同秋日楓葉,一路燒到了耳尖。
“親未婚夫,你很吃虧麼?”他反問。
“不是吃不吃虧的事……”
他直白的目光鎖在她身上,彷彿一張細密的網,罩住了她。
檀笙轉過頭,又看向窗外,向他解釋:“裴燼,我不是那種隨便的女人。”
他笑了笑,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嗯,我也不是隨便的男人,所以和你定了婚事,才有這種請求。”
他彷彿有一套自己的理論,自己的邏輯,和他多說兩句,都會被繞進去。
“不過,我今晚幫你解了圍,算是盡了些未婚夫的義務,公平起見,你也要盡一些未婚妻的義務,嗯?”
他繼續耐心地向她灌輸自己的思想。
“什麼義務?”
檀笙回頭看他,臉上的紅暈還未褪下。
“婚戒戴了麼?”他問。
“嗯。”
那次在馬場見過他之後,她一直把婚戒放在了包裡。
這會兒,她不用他說,就把那枚戒指戴在了左手中指上。
“現在你的同事已經知道我們訂婚的事了,你可以戴婚戒了。”他說。
“可是彈琴會不方便。”她說。
“彈的時候摘了,不彈的時候戴上。”
語氣霸道強勢得不容置疑。
檀笙懶得和他辯駁。
她剛想問他要做什麼,就見男人牽起她的左手,微微俯身,薄唇輕輕吻在她的手上,如同蜻蜓點水,又輕又柔,淺嘗輒止。
那吻剛好就落在那枚粉鑽戒指之下的位置,酥酥麻麻,像電流滑過,蔓延開來。
又像花瓣飄落,輕輕盈盈,落下,又消失……
“這樣,檀小姐能夠接受麼?”
一吻過後,他掀起眼皮,唇角噙著似有似無的笑,眼尾上揚,看著她。
“……你都做了,還問。”
檀笙微微蹙眉,悶哼了一聲,臉頰枕在手上,眼神瞥向了一邊。
裴燼看她,看她羞赧得縮在一角,細碎的烏髮遮住耳朵,卻遮不住臉上的紅暈。
他眼裡的笑愈來愈濃,說:“鑽還是小了,配不上你。”
語氣愉悅又輕佻,不知道是不是在開玩笑。
檀笙仍偏著頭,輕哼了一聲,心裡還有些氣,便隨意回了一句——
“是小了,你還能換個麼?”
裴燼知道她在鬧氣,靜靜看著她的側顏,唇角勾著笑,嗓音溫柔,像是哄她一樣,說:
“你想要,就有。”
“……”
檀笙沉默,沒再理他。
十幾分鐘的車程。
她在看窗外流離的街景,像在看一場慢電影,無聊透頂。
他在看倚在車邊的她,像在欣賞一幅畫卷中的美人,有趣至極。
車在檀家的別墅前停下。
檀笙想起一件事,問他:“明天去你家,我帶些什麼合適?”
裴燼說:“我已經準備好了,你不用擔心。”
檀笙:“好。”
她打開車門,利落地下了車,關上車門前,她對男人說:“謝謝你送我回家,再見。”
不知道是她說的哪個字讓他心裡不舒服了,男人皺了下眉,對她說:“晚安。”
“晚安。”
檀笙配合著回應他,關上了車門。
–
進入客廳,檀笙看見檀宏林坐在沙發上,拿著一本什麼在看。
“爸,你看什麼呢?”
檀笙坐到他身旁,看到他手上捧著一本相冊薄。
這一頁,剛好是她小時候和哥哥去遊樂場玩的照片。
照片裡,她坐在旋轉木馬上,短頭髮,明眸皓齒,亮晶晶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笑得像是一個小太陽。
“那時候你才九歲,你哥十二,一眨眼都這麼大了。”檀宏林說。
他一邊說,一邊翻著相冊,眼睛逐漸溼潤。
相冊翻到中間的某頁,那是她十歲,第一次登臺。
臺下沒有人潮洶湧的觀眾,只有一排古琴演奏老師和蘇雲錦。
一排專業老師,還有自己的母親,十幾雙眼睛如同十幾個監控攝像頭,直勾勾地盯著她。
她彈的是《高山流水》,因為太過緊張,如坐針氈,中間彈錯了幾次,一下臺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哈哈,那次你下臺的時候就抱著你哥哭了,回家我還哄了你半天。”檀宏林說。
檀笙笑了笑,“是啊,小時候就喜歡哭。”
“哎,一晃眼,你怎麼就要嫁人了……”
檀宏林說著,眼睛蒙上一層水霧,又用手遮住,不讓她發覺。
“笙笙,是爸爸太沒用了,才會讓你嫁給他……要是他對你不好,你就回家,大不了爸爸不做這生意了,去別的地方……”
檀笙低眸,心裡隱隱疼了一下。
原來她爸爸什麼都知道。
她還以為,真的騙過他了呢。
“爸,你別多想了,他對我挺好的。”檀笙勸慰道,“而且,嫁過去後,我也能回來看你啊。”
“也不是遠嫁,你別難受了。”
檀宏林嘆了口氣,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她的話,說:“你去給你哥回個電話吧,他有話對你說。”
檀笙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回臥室,給檀昭撥了個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就聽到檀昭急躁的聲音。
“笙笙,你真要嫁給裴燼?!我聽媽說你們是自由戀愛,你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嗎就嫁給他?!”
檀笙一愣,沒想到檀昭對裴燼那麼大偏見,問:“他怎麼了?”
“他是私生子篡權,連他兄弟都能殘害!
“這種男人天生冷血,你肯定是被他騙了!”
檀昭語氣激烈,情緒激動,控訴著裴燼。
檀笙思索片刻,說:“那些只是傳聞,具體如何,我們也不知道。”
“拋開這些,你和他才認識多久?你和景澄認識那麼多年,都沒看清他什麼德行,更何況是裴燼?!”
她聽著檀昭的話,知道他這是在規勸“戀愛腦”上頭的親妹妹。
“哥,我已經想好了,先掛……”
不料,她正要掛電話,就聽到檀昭冷硬的話語——
“笙笙,你和我說實話,是不是他威脅你?”
檀笙一怔,猛地被質問,她不知道要回答什麼。
看她的反應,檀昭便確定了,“是真的……他威脅你。”
往日她有什麼事,不和父母說,也會跟檀昭說,沒人比他更瞭解她了。
檀笙嘆了口氣,知道瞞不住他,說:
“哥,你不要跟爸媽說這件事。雖然我不是自願嫁給他,但迄今為止,他並沒對我做什麼。
一切都是我的選擇。
我長這麼大,也想為家裡做一些事……
你放心,我已經想好,會照顧好自己。”
說完,她沒有聽到檀昭的回應。
等了許久,她才聽到檀昭妥協的聲音——
“好……不過,我不會讓你一直受委屈,你放心。”
檀笙笑了笑,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嗯,晚安。”
電話掛斷,屋內重歸寂靜。
–
次日。
檀笙剛準備好,站在窗臺,透過窗戶朝別墅底下望過去。
那輛黑色賓利正停在門外,優雅的車身蟄伏在一片樹蔭中,彷彿一匹伺機而動的美洲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