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笙嚇得一個激靈，心臟猛跳。
一回頭，看見是裴燼，吊著的一口氣才緩緩呼出來，後背緊緊貼著假山，有些發寒。
“你幹什麼？嚇我一跳。”檀笙埋怨道。
“我再不過來，你就要被人當賊了。”
裴燼嗤笑，朝假山後匆匆離開的雲懷薇和裴澈望了一眼，問：“你聽到什麼了？”
檀笙垂眸，思慮幾秒，“上車說吧。”
一路走到那輛黑色賓利外，檀笙沉默不語，仔細琢磨著雲懷薇和裴澈的對話。
綜合她今天來裴家的所見所聞，她能確定幾條信息：
首先，裴開鴻病情嚴重，時日不多，立下遺囑，只會把手上的股份留給已經婚娶的兒子。
裴開鴻的三個兒子，裴晟，裴燼，裴澈，只有裴晟是髮妻所生，也只有他已經婚娶。
裴開鴻這麼多年都未再娶，估計心裡很重視亡妻。
很有可能，刻意留下這樣一條遺囑，把股份順理成章給大兒子裴晟。
裴晟雖為長子，能力手段卻不如裴燼，要論能力，他無法拿到那麼多股份。
所以……裴開鴻和她說那些，極有可能，只是不想裴燼這麼快順利娶妻。
其次，裴家三兄弟的關係只是表面和諧，背地不知道多少陰謀算計。
雲懷薇陪在裴開鴻身邊那麼多年，肯定會為兒子裴澈考慮。
說不準，哪天就會暗算她。
最重要的一點，無論如何，她和裴燼都已經綁在了同一條船上。
但是，裴燼需要她的配合，演好一場新婚燕爾的戲碼。
如此一來，她並不被裴燼完全掌控。
車門關上，裴燼問：“你想說什麼？”
檀笙對他一笑，說：“我好像知道你為什麼娶我了。”
裴燼好奇地勾了勾唇，“哦？說來聽聽。”
“你需要一個妻子幫助你獲得裴老的股份。
你選擇我，我家世遠不及你，方便你控制；並且我在西城口碑不錯，我們結婚，裴家不會過於反對。”檀笙說。
裴燼聽她分析得頭頭是道。
目光見她唇瓣開合，像兩片薄薄的草莓軟糖，霎時間，她說的話，都在他耳邊溜走了。
“我說得對嗎？”她問。
裴燼懶懶散散地看她，回：
“分析得挺好，也就有十分之一沾了邊。”
“……”
檀笙思索片刻，繼續補充：
“不管你承不承認，你現在都需要我配合你。”
裴燼聽出她話裡的弦外之音，挑了挑眉，“想和我談判？”
“我可以配合你，幫助你拿到股份。”檀笙說，“但我有條件。”
裴燼：“說說看。”
檀笙認真羅列道：
“我只有三個條件。”
“第一，無論婚後我們發生什麼私人矛盾，你不要傷害我的家人和朋友。
“第二，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工作和正常生活，當然，我也不會干涉你，我們彼此尊重。
“第三，除了必要需要做戲的場合，你不能……”
她頓了頓，似乎有些羞於開口。
裴燼笑了笑，反問：“不能怎樣？”
“不能碰我。”她說。
他故意問道：“碰你？哪種碰？”
檀笙垂下長睫，雙手緊緊纏在一起，“你……你知道我說的什麼意思。”
男人不依不饒，問：“不能上床，能接吻麼？”
檀笙搖頭，堅決道：“不行！”
他又問：“抱一下呢？”
檀笙答：“不可以。”
他追問：“那牽手呢？”
檀笙擰眉，說：“也不行。”
裴燼：“……”
隨即，他輕聲笑了笑，說：
“檀笙，你把我當和尚？”
檀笙卻並不退讓，理直氣壯地說：
“你不答應，可以找別的女人。漂亮的千金名媛那麼多，願意嫁你的數不勝數。”
裴燼被她氣笑了。
她不喜歡他，所以一知道什麼能和他制衡的信息，馬上就用了。
他想了想她剛才的話，說：“你說，除了必要的場合，我不能碰你？”
檀笙點頭，“對。”
他思索片刻，目光沉了沉，說：“行，我答應了。”
結了婚，都是“必要場合”。
沒有“必要場合”，他難道不能自己製造麼？
檀笙一愣，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爽快地同意了。
車啟動，離開裴家，方向卻不是檀家。
“你要去哪？”檀笙問。
“帶你去把謊圓上。”
“什麼謊？”她說。
裴燼：“去民政局，領證。”
檀笙一驚，“領證？現在？！”
他正了正領帶，神態自若，“嗯。”
“我沒帶證件。”她說。
“你家裡送來了。”
檀笙沉默，窗外街景飛馳而過，秋日火紅的楓葉，施施然落了一片，像一場望不到盡頭的火海。
“你不立個婚前協議麼？”她說。
他那麼多財產，如果他們離婚，他還要分給她一半財產。
何況，要是他日後繼承了裴開鴻的遺產，也算他們二人的婚內共同財產。
離婚再分給她一半，對他而言，太虧了。
“懶得立。”他說。
“如果我們離婚，你還要分給我財產。”
檀笙提醒他，她不想佔他便宜。
聽到“離婚”兩個字，裴燼眉毛皺了皺，下頜線繃緊，眼底的不悅一晃而逝。
“不離，不就不用分財產了？”他說。
檀笙：“……”
這話，乍一聽竟有幾分道理。
民政局。
兩人踏進大廳，賀隱送來一個公文包，裡面是所需的證件。
來之前，他們並未拍過證件照，所以還需要拍照。
攝像機前，負責照相的工作人員是一個剛上任不久的外地小姑娘。
她頭一次見到這種顏值逆天的新婚夫婦。
女人一襲青綠色旗袍，身姿窈窕，五官清麗，腰身不盈一握，像位民國時期的女千金。
男人一身黑色西裝，寬肩窄腰，頭髮後梳，蛇系臉精緻得像幅畫兒似的，像個勾魂的模特。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氣質，站在一起，加上二十多釐米的身高差，竟分外般配。
“兩位離近一點呀！”小姑娘說。
閃光燈前，檀笙朝裴燼看了看。
兩人肩膀之間的距離，得有半臂多。
她身子一僵，看到小姑娘急切的眼神，有些尷尬。
“裴太太，配合點。”
男人低聲在她耳邊提醒，尾音上揚，有種說不出的快意。
說完，朝她那邊挪了挪。
檀笙不想浪費時間，只好配合著也向他湊近了一點。
近到，她能感受到他錯落的呼吸聲。
還有不知道是誰的，雜亂的心跳聲。
拍照，填表……
一系列流程走完，不過二十多分鐘，檀笙就卡沒到鋼印落下，一本玫紅色的結婚證遞到了她手上。
她結婚了。
和裴燼。
手裡攥著那本證件，檀笙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胸口有些發悶，彷彿沉到了水裡，想游上岸，卻失去了力氣。
她看向裴燼。
比起她的茫然無措，他看上去平靜許多，慢條斯理地把那本結婚證放進了公文包裡，眼裡還有些愉悅的鬆弛感。
上了車，她聽見裴燼問：“去哪？”
她回答：“去西城電視臺吧，我下午在那裡要錄節目。”
隨後，她便聽到裴燼提高了音量，對駕駛座的司機說：
“去西城電視臺，送我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