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禾臉色一變,驚慌地站起來。
那是顧臨的衣服。
宋雲禾下意識就要衝下去撿,卻忽然被人捉住手腕往後一拽。
顧臨拽得有些用力,宋雲禾踉蹌了一步才站穩,見是顧臨,她展顏一笑。
“你回來啦。”
笑容轉瞬即逝,說完想起來衣服還在河裡,“哎呀!你的衣服。”
顧臨拽著她沒讓她去撿,皺眉道:“你幹什麼?”
宋雲禾覺得現在的顧臨確實如大娘所說,有些兇,她捏著溼漉漉的手指說:“我把你的衣服掉到水裡了,對不起。”
顧臨眉頭擰得更深,鬆開手,“一件衣服而已,大冷天你洗什麼衣服?”
宋雲禾垂下眼,“一直沒機會洗,不是明天才走麼,晚上烤一烤,明天就幹了。”
他們一路奔波,沒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一日,都是歇一晚就走,衣裳換下來就沒洗過,一直卷在包袱裡。
顧臨低頭看了一眼,洗過的衣服胡亂堆疊在盆裡,還有兩件溼漉漉擺在一邊沒洗。
“站那邊去。”顧臨抬手指了指岸邊,衣襬往腰間一卷,蹲下來拿起衣服就開始洗。
宋雲禾立刻慌了,剩下的兩件都是她的衣服,雖不是貼身之物,總歸是不好。
“還是,還是我自己洗吧。”
顧臨沒抬眼,重複那句話,“站那邊去。”
顧臨洗衣服很快,但對於站在旁邊觀摩的宋雲禾來說還是有些漫長。
洗完宋雲禾的兩件衣服,顧臨又把木盆裡的拿出來重新洗了一遍,擰乾之後端著盆往回走。
兩人一前一後,顧臨問一句她答一句。
“這麼冷的天去河裡洗衣服,你怎麼想的?”
況且還是小日子。
宋雲禾理虧,“大娘跟我說村裡那口井冬天水是熱的,大家都去那兒洗。”
“你認識什麼是井嗎?”
宋雲禾愣了一下,“當然認識,原本在井邊洗的,洗到一半有個村婦不讓我在那裡洗了,就只好去河邊,對不起。”
顧臨回頭看了一眼,她靜靜地跟在他身後,微微低垂著頭,厚厚的衣服略顯臃腫,但他知道她很瘦,因為一路走來,她的下巴越來越尖。
他不喜歡,他很不喜歡這樣的宋滿月。
張懋修口中的滿月兒是雲雀,是天上月,恣意快活,而他見到的,是跌下來之後的宋滿月。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跌入地獄裡的自己。
顧臨忽然停下腳步,“宋滿月。”
“嗯?”
“不要總說謝謝,不要總說對不起。”
“為什麼?”
顧臨繼續往前走,“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下的決定負責任,帶你去臨安是我做下的決定,不用總是道謝,而且,你沒有做錯什麼,所以也不用說對不起。”
這是顧臨第一次同她說這麼多話,宋雲禾眨了眨眼,眼眶有些酸澀。
她總是道謝,總是說對不起,是因為她不想讓他覺得她是個麻煩,她害怕在這個時候被人拋棄。
她不得不承認,二十多日的朝夕相處,讓她對眼前的這個男人產生了依賴。
顧臨去隔壁借了火盆,又在屋子裡支起了杆子晾衣服,宋雲禾好幾次想搭手,顧臨都讓她坐火盆旁邊去。
凍僵的手在炙烤下逐漸回暖,顧臨還沒晾完衣服,宋雲禾摸了幾塊餅出來,放在火盆邊烤著。
餅是從隔壁大娘家帶回來的,宋雲禾走的時候又讓她烙了幾張餅,留著等顧臨回來吃,到現在已經涼了。
屋子裡飄起了香氣,顧臨晾完衣服,回頭就見她把烤熱的餅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