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哥，那点诊费你别忘心里去，我……我不要了。”李本华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尽管肉疼，可不得不如此啊，所以心疼地都不知道叫哥叫弟了。
“少卿兄弟，待会儿我再让我家小三子给你拿一吊钱先用着，给兰丫头买点补品好好补补身子，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可别落下病根就不好了。”不要诊费，还倒找钱给人家，这是李本华最窝囊的一次，实在是他害怕东篱山神来找他算账。
方珺兰头上缠着洁白的棉布绷带，一脸虚弱样子地坐在那儿看着李本华，看得他都不好意思抬头了，才不屑地撇了撇嘴。
哼，拢共才不过几个大钱的诊费，你愣是要几两银子，还讥笑我便宜爹没能耐，若不是我拿东篱山神吓唬你，你能舍得这个“发财”的机会而不要？
呵呵……几个大钱不要了，却留下了仗义善举的好名声，你李本华倒是挺精明的。
不过，你能这么识趣儿，还晓得拿出点碎银子封了我这张嘴，我也就不想为难你了。
李本华被方珺兰清澈明亮，洞察心底的犀利眼神看得抬不起头挺不起腰，心里更加恼恨这个死孩崽子怎么这么叫人讨厌呢？不就是几两银子吗？至于你像看贼人似的看我？
小哲哥不知道李本华给姐姐治伤是多要了银子的，此刻一听他不要这些诊费了，不用他爹吩咐，立马感激不尽地过来就给他再次跪下磕头道谢。
“大夫大伯，呜呜呜……谢谢。哲儿给大夫大伯磕头了。谢谢大夫大伯，你是好人哪，哲儿记住大夫大伯的大恩大德了。”
小家伙一口一个大夫大伯地叫着，听着像是绕口令似得，可他居然是口齿清晰，说得很溜，让方珺兰看得莞尔。
“呃……”李本华窘了，老脸腾一下就红了，杵在那儿愣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眼神慌乱地扫过似笑非笑的方珺兰，更加窘迫地说不上话来。
他能说他这个人情卖得太好，收效太快了，他感到无比心虚了吗？这孩子哪是在感激他啊？分明是在嘲笑他，打他脸呢。
不知内情的李继忠，起先也被李本华那昂贵的诊金给气得直瞪眼，可眼下又见侄子仗义，他这个做叔叔的自然是感到脸上有光。
便赞许地冲着李本华点点头，表示自己对他的做法很认可很支持，然后转头看着方少卿爷三个，心情忽然又沉重了。
虽然说方珺兰昏迷中看见了东篱山神，保佑她们爷三个今后不被人欺负，可是……唉……他这个里长做得很难哪。
被季家赶出来了，那么方少卿他们一家子面对的，没地方栖身，而且连一粒米都没有不说，田产也在季家，他这里长怎么张嘴给讨要回来呢？
这兰丫头即便有东篱山神保佑不被人欺负，又能怎么样？能不能活过明日还不知道呢，那她说的话，也算是痴心做梦了吧。
李继忠忧心忡忡，期盼着那个老人们口口相传了几百年的东篱山神真能仙灵，不但保佑方珺兰一家安好，也能帮帮东篱村村民们能安然度过这次大旱灾年。
老一辈人几代相传，东篱山是有神仙的，虽然谁也没见过，可对于这个传说，东篱村人是极为相信的，所以方珺兰说她昏迷中见到了东篱山神，李继忠是完全相信没有质疑。
“里长，这死丫头片子满口胡言乱语的，你不管，莫不是也信了她的胡话？”季老头子不打算放过方珺兰，半是激将，半是挑唆地阴测测地问道。
李继忠抬起满是忧愁的脸，看了看季孝悌，一点都没隐瞒自己心思的点点头，“对，你说的很对，我就信了兰丫头的话了。
季孝悌，这东篱山神的事儿，你活了五十来岁，不会越活越回旋？连他老人家都不记得了吧？当年咱们东篱村的祖上可不止一人见过东篱山神的，难道这口口相传下来的事情，你也敢质疑？”
“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里长你……误会我了。”季孝悌没想到李继忠这回因着方少卿爷三个的事情，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了，当下被质问得张口结舌，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李继忠还真没打算给他留脸面，哼了一声，讥讽地道，“季孝悌，你刚才说咱们东篱村在冀县是有好名声的，不能坏了咱们东东篱村的清誉。
说到这个，我想说你几句，就你现在做得这事儿，你说会不会坏了咱们村的好名声？打伤了兰丫头，赶出断腿的继子，又要卖了继孙子去给人家当奴才，你说你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有啥事儿做不出来的？嗯？”
“里长……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出于无奈。”季孝悌被当众揭了面皮，心里的火气直窜头顶，眼前这人若不是里长，他都能亲手杀了他以解心头只恨。
可惜，李继忠是里长，性子再软，自己也不敢不尊敬他，当下又露出苦涩，唉声叹气道，“唉……里长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我家的事儿啊，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你们误会我，我也是百口莫辩哪。”
方珺兰见季孝悌被揭了老底儿，还装腔作势，不觉地为他这种死不要脸的精神暗竖大拇指，便适时地开了口。
只是，一张嘴就是给他上了眼药，“里长爷爷，季家爷爷他……既然不容我们爷三个了，那我们再死皮赖脸地在人家，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今儿个这事儿，谁是谁非，咱们村里人也都看清楚了，我和我爹就不说啥了。离开季家这狼窝，我们不但能活下去，而且还要活得更好！”
“混账，你说谁家是狼窝？嗯？”季孝悌的话没骂出嘴，旁边的季长山就把眼睛立瞪了起来，满脸凶色，仿佛要吃人的样子。
方珺兰撇撇嘴，根本就没鸟他的凶神恶煞地样子，而是嘲讽道，“我说你们家是狼窝，难道说错了？如果不是狼窝的话，那我奶奶，我娘，还有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死的？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