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對面的亭子裡站著個氣度不凡的男子。
沈菀微微瞧了一眼後,便覺得如芒刺背。
尚來不及細想,便向史嶽庭道:“我先告辭了。”
“這……”
“沈姑娘剛才還與人談笑風生,怎麼本督一來,沈姑娘就要走?難道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本督之事,心虛致此?”
帶著幾分玩味,卻又極其從容篤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史嶽庭見來人是衛國公世子祁晏,忙上前拱手道:“下官史嶽庭見過總督大人,不知大人在此,下官有失遠迎。”
沈菀心亂如麻,死死攥著手中的錦帕,面前的秦越抱著劍一臉肅色地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你是何人,怎敢如此狂妄?這是沈家的女眷,還不速速讓開!”珍香終於意識到不對勁,壯著膽子斥道。
秦越臉色黑了黑,珍香這個小白眼狼,竟將他們的救命之恩忘得一干而淨。
沈菀剛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看來沈姑娘記性不太好,半月不見,就不認識本督了。”
沈菀只覺得頭皮發麻,恨不得此刻地面出現一條裂縫,好叫她立即消失。
緩了幾息後,她按下心中的驚慌,面無表情地緩緩轉過身來,正對著祁晏。
“郎君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並不記得在哪裡見過郎君。”
沈菀微微低首,暗咬銀牙,心道,只要她抵死不認,想必眼前的人也沒有辦法,畢竟這裡是裴府。
祁晏輕哼一聲,對著史嶽庭道:“本督尚有私事要處理,史兄能否迴避一二?”
史嶽庭向後看了一眼沈菀,立即道:“下官馬上離開。”
說完便逃也似的快步而去,好似她是什麼毒蛇猛獸。
沈菀:……
“呵。”祁晏嗤了一聲,含著薄薄的笑意肆無忌憚地凝視著眼前這個面色酡紅的女嬌娘。
只見她一身白紅相間纏金絲的撒蝶對襟長襖,布料用的是金陵雲錦,緞面柔軟順滑,是有名的杭緞,一匹價值十金。頭上兩根赤金珊瑚釵,一根碧玉翠簪更是明晃晃得惹人注目。
一張瓷白的小臉嫩得能掐出水來,此刻雙頰稍染紅暈,愈發的嬌媚可人,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秋海棠。
這就是她口中的“人嫌狗憎,吃不飽,穿不暖?”
虧他當時還親口允諾她,日後定保她穿金戴銀,富貴無極。
現在想想,真恨不得將眼前的人就地掐死。
祁晏明明在笑,可落在沈菀眼中,好似眼前站著的是什麼豺狼虎豹,隨時會將她吞拆入腹。
她莫名地感到心慌恐懼。
祁晏一步步朝她走來,他每走一步,沈菀的忐忑不安便會多一分,腳下也跟著後退一步。
直到無路可退,沈菀的脊背猛地抵上了後面的假山,她吃痛地皺了皺眉。
冬日裡的冷風順著領口不住地倒灌進來,沈菀緊了緊身上的狐毛領子,下一刻,高大的身軀擋在了她身前,替她擋住了寒風,同時也將她僅有的視線遮蔽。
此刻她目之所及,昏暗,沉悶,窒息,令人喘不過氣來。
祁晏身上的壓迫感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將她迅速淹沒。
“再說一遍,你認不認識本督?”
如同地獄一般的鬼魅聲音在頭頂響起。
“這裡是裴府,你豈敢,豈敢……”沈菀心中一慌,準備扯著嗓子喊人,但一想到這裡女子的名聲比性命還要緊,又忙忙地住了口。
此時若是招來了人,對面的男人只落得個風流的名聲,而自己要麼被他收了,要麼去死,沒有第三條路。
“這天下,還甚少有本督不敢之事,沈姑娘不防說來聽聽。”
可恨這廝現在還有心情說笑!分明是看穿了她的意圖,藉機拿捏住她。
“哦,忘了提醒姑娘。”祁晏的聲音愈加平靜溫和,可卻帶著一股冷徹肺腑的勁,“方圓五里之內,再沒有其他人了,姑娘儘可以暢所欲言。”
說著不忘側開身子,負手嘲笑她的無知。
沈菀朝外一看,果然連珍香和秦越也不見了蹤跡,只餘那些奇樸的枝杈在凜冽的寒風裡簌簌作響。
沈菀自知是自己騙了他,但那是不得已而為之,他何至於如此苦苦相逼?
“那日不告而別,實是歸家心切,一介女子待在軍營之中,多有不便,每日惶恐不安。還請將軍原諒則個。”
沈菀強自鎮定心神,好聲勸道,無論怎樣,此時此刻,絕不宜激怒他。
“原諒?”祁晏嗤笑,“你得罪本督的事僅這一件嗎?”
沈菀想了想,便明白了他指的是什麼,當下便又軟聲道:“為保名聲,我不得不偽造姓名,如果是為了這個,我向將軍賠禮道歉,還望將軍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還有呢?”祁晏逼著自己不去想她此刻嬌憐無助,做低伏小的模樣,只將一顆心包裹得冷硬,拔高聲線再次發問。
沈菀狐疑地瞧了他一眼,還有什麼?
她仔細地回想了一番,確認只有這兩件事情得罪過他,再沒有第三件。
祁晏見她清潤的水眸裡滿是疑惑不解,不覺氣不打一處來,她難道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氣什麼嗎?!
沈菀見祁晏此時臉色陰晴不定,忽地腦中清明起來,莫不是……仍然賊心不死?
否則以他位高權重的身份,若真是惱了她,揪出來,或打或殺,解氣了不就行了?
可看這樣子,他並不是今日從珍香口中得知她姓沈的,而是一早便知,那麼今日突然這麼巧地出現在這,絕非偶然。
沈菀正顰眉思索著,不料驟然被一道結實有力的手臂圈住了腰身,她被迫上前一步,前胸猛地貼住他堅硬的胸膛。
沈菀嚇得杏眸圓睜,驚慌失措地用雙臂抱住身子。
對方呼出的熱氣噴在她秀髮之上,沉穩有力的心跳一聲聲敲擊著她的耳膜。
不光是沈菀,祁晏一時也愣住了,他今日本打算好好教訓她一頓,並沒打算如此……
腦中一一閃過那些偶然在下屬那裡看過的避火圖,但又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沈菀反應過來,開始拼命掙扎,接著又使出防狼術,一隻腿微曲,猛地朝他的胯下踹去。
無奈二人身高太過懸殊,沈菀只踢到了他的腿部。
祁晏壓低眉眼看著她這極有章法的一腳,瞬間鬆開了攬腰的手,臉色隱隱發青。
“登徒子!”
沈菀自問即便對方有權有勢,手段強硬,激怒他對自己沒有好處,可要她此刻委身於他,那她也決計做不到。
沈菀罵完便一個箭步衝了出去,卻被祁晏單手拽住了小臂。
“登徒子?”祁晏冷哼,“你當本督是什麼人?”
沈菀耳邊轟鳴得厲害,她來不及分辨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又被人掐住了下頜。
“不願做本督的妾室,卻巴巴地趕來勾.引其他男子?”他咬牙切齒吼道。
“是不是以為自己生得國色天香?見過你的人必定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