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放映結束了，操場上的人群像潮水一樣湧向校門口，有些頑皮的孩子不想繞遠，從操場圍牆翻了出去。方晴走到前面時，發現方辰已經被黃長枝帶走了，隔著人流能看見黃長枝和王曉燕的媽媽的背影。方柔、方美拉著方辰緊緊跟在她們身旁。
要想分開人群追上黃長枝，似乎不太可能。
“你別擠了，小辰辰也丟不了。”
王曉燕拉住方晴，然後朝一側的土坯圍牆指了指。
電影響起片尾曲時，方野像貓一樣爬到了圍牆角落，在黑暗裡趴著牆頭，目光緊緊盯著那片白赤赤燈光的閃亮處。這時人群散開，他盯著那道苗條的身影無聲無息地跳下牆頭尾隨而去。
方晴早注意到了方野的一舉一動，在沒有弄清楚方野的目的以前，她沒有聲張。王曉燕指給她看時，方野已經跳到了圍牆外。
“我覺得方野肯定又去偷窺張慧芬了。”
王曉燕伸手捂嘴湊近方晴的耳朵說。
“我聽說農場那些伐木的小青年都喜歡張慧芬，他們說張慧芬是農場之花。”
跟著王曉燕走在人群末尾，很快馬路上只有她們兩個人的身影。
“咱們快走吧。”
總感覺身後有人跟著，方晴加快了腳步。
王曉燕回頭瞅了瞅，土路上她和方晴的影子被月色拉得很長，四周影影綽綽，好像隨時都能蹦出個什麼東西出來。
最近她聽奶奶講了不少妖鬼神魔的故事，這會隨便想起一個都能嚇得她半死。猛然聽見路邊小樹林好像有動靜，趕緊抓牢方晴的手，嘴裡小聲說：
“咱倆跑吧，肯定能追上我媽和你老嬸。”
王曉燕說著拉著方晴奔跑起來。
“方晴，你幹嘛跑哇。”
常波從路旁的小樹林後閃了出來，緊走幾步追上方晴和王曉燕。
“你嚇死我了你！”
王曉燕生氣地踹了常波一腳。
常波沒閃開，藍布褲子上頓時印上一個灰白的鞋印。
“這個給你。”
常波沒理王曉燕，把手裡的布包交到方晴手上然後扭頭跑走了。
“是什麼東西？”
王曉燕好奇地盯著方晴手裡的布包。
藍布手絹裡包著一包花花綠綠的糖果。看到亮晶晶玻璃紙包裝的水果糖，方晴啞然失笑。
怎麼每次這個小胖子出現，都要往她手裡塞東西。現在的小學男生就學會給女同學送禮物了？
看見常波給方晴送的是糖果，伸手摸起來還有點熱乎乎的，估計常波藏在褲袋裡應該好一會了。王曉燕哈哈笑了起來。
“肯定是常波剛才在操場沒找到你，又怕糖果化了才追著你送。他可真逗，還怕我搶他糖果似的。”
王曉燕越想越覺得有趣，方晴捧著糖果卻是哭笑不得。難道她還要把手絹洗乾淨再還給常波？
“快收起來回去給你弟吃，小辰辰最喜歡玩糖紙了。我媽說常波他媽經常跟人說以後娶你作她家的兒媳婦，你老嬸好像還挺樂意的。每次你老嬸找常波他媽買布料，常波他媽都放鬆了尺量，你以後別真的嫁去他家吧，常波有點笨，長得也不好看。”
王曉燕歪頭看著方晴。
如果沒記錯，昨天王曉燕還羨慕常波家生活條件好，常波的媽媽好相處，以後常波一家還有可能進城，話裡話外的意思都羨慕得很。這會怎麼又說反話了？
方晴好像明白了什麼，心裡暗笑王曉燕的心思藏得深。
農場的女孩子也太早熟了！
“我以後肯定要考大學回城。”
“你想考大學？！”
方晴準備給王曉燕吃一顆定心丸，誰料王曉燕聽完她的話驚得眼珠子瞪得溜圓。王曉燕肯定不相信方晴能考上大學，她覺得方晴能順利讀完高中就不錯了。
如果運氣好的話方晴可以跟叔叔一家回城，如果運氣不好，可能高中畢業被農場招待所或者商場錄用，當一名服務員營業員之類的，然後在農場結婚生子。
方晴明白王曉燕為什麼吃驚，不過她不需要向王曉燕證明什麼。如果按正常升學時間，還有九年才能參加高考，這個時間太長，對她來說等於浪費生命。一定要爭取用最短的時間完成學業，早日進入社會賺錢，改善生活條件和環境。
至於嫁人這種話題，以她現在九歲的年紀就和王曉燕討論顯然像個笑話。
“想想總還是可以的。我會努力爭取，你也要加油噢。”
因為以前住的房子在一場暴雨中塌了，方晴和叔叔一家搬來和王曉燕家做鄰居才兩年，從她上一年級開始學習成績就不好，王曉燕當然認定她說考大學是吹牛皮了。
方晴對王曉燕的驚詫不以為意。
“我肯定考不上，我爸都對我不抱希望了。我媽說我以後能嫁去城裡就行。”
王曉燕如釋重負的嘆了一口氣。
抬頭髮現已經走到了叔叔家的房頭，方晴和王曉燕告別。
王曉燕說明天要和幾個表姐一起去後山的溪澗洗澡，讓方晴一起去。中午的溪澗不涼，還能看到小魚在水裡遊，用皂角葉子互相搓澡特別舒服。
方晴馬上拒絕，露天電影也就算了，還露天洗澡，那也太沒有安全感了。她可不習慣被其他女人看光了身子，哪怕她現在才九歲，也要有自己的堅持。
“方晴，你這麼晚才回來？”
方晴就快走到叔叔家門口，聽到身後馬千里的聲音。她扭頭朝馬千里笑了笑，隨口說：
“你也這麼晚才回來呀？”
馬千里呵呵笑。這時方晴發現馬千里沒騎自行車，正要開口問，馬千里說他把方晴送到小學操場看電影以後，把堂姐讓他修理的自行車還回去了。
“原來自行車不是你的！”
兩個人都笑著打過招呼各自回家。
方晴打開院門，突然看到大堂姐方柔叉腰站在面前，不禁嚇了一跳。方柔整天不是翻白眼就是魂不守舍地樣子，方晴不想跟她計較。點頭算是招呼，繞開方柔準備進屋。
“你坐了馬千里的自行車？你真不害臊！”
原來院外說話院裡有人在偷聽。
看著方柔氣急白赤的臉，方晴先是一愣，隨即笑了。
“隨你怎麼想吧。我得回屋給我弟洗澡了。”
辰辰正踩著小板凳在灶間水缸舀水喝，聽到姐姐的聲音，馬上跑出門撲向方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