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觉得她不应该想多了，她现在只是一名九岁半的小学生，要适应这个身份可能需要些时间。马千里只是出于好意载她一程，错过电影开头肯定会看得不尽兴。
“坐稳了！”
马千里弓腰站起来猛蹬几下，自行车链条发出咔嚓咔嚓声，穿过缓坡直奔农场小学操场。
远远看见农场小学操场已坐满了人，人声鼎沸比幕布上放映的画面还要热闹。
“现在放映的应该是宣传纪录片，正片还没开始，不用急。”
马千里很有经验地说完，直接骑进学校门口。方晴要下车，马千里又蹬了几下然后靠着土坯围墙边停下来。
方晴下车谢过马千里赶忙朝人群中走去。她估计方野那么早出门应该能占到头排位置，猫腰朝前望去，果然看见了方辰呆萌的小脑袋。
终于等到姐姐来了，方辰激动地朝方晴扑来，方晴抱住弟弟随即蹲到弟弟的小板凳边。
“姐姐坐。”
只有一张小板凳，方晴安顿弟弟坐下，半蹲在弟弟身旁。头排都是四五六岁的小孩，叽叽喳喳地吵闹，有的手里还拿着家里带来的煮红薯和玉米在啃。
方晴也没打算看电影，只是不放心弟弟过来看看。
“前面是给小孩坐的，你别挡着我。”
方柔扒拉一下方晴的胳膊，一脸怒色，瞪起的眼珠子好像要把方晴给吞了。
“那我换个位置。”
坐在第二排必须仰起脸看向幕布，就算方晴长得高蹲着身子也阻碍不到方柔的视线。明知道方柔是故意找茬，方晴也懒得和她计较。
“方晴，方晴——”
看到坐在第三排的王晓燕朝她招手，方晴交待弟弟不要乱走，乖乖坐着看完电影，姐姐会来找他，然后猫腰溜到边上没人的位置站着。
这时她看到了坐在方柔斜侧后的方美，方美低头在摆弄指甲，好像对电影幕布的内容完全不感兴趣。
幕布上放着夫妻要如何避孕的画面，身穿白衣的护士在示范使用避孕工具。第一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吹起的大气球脱手飞到了半空。气球在人群中掀开了锅，有的妇女大声笑骂哪家孩子把那球艺拿出来玩。
终于看清了气球的开关，方晴尴尬地收回了目光。
王晓燕挤出人群怪方晴来晚了，现在没坐位了，只能靠边站，要么去最后面的草垛上看。
“你看吧，我在这呆一会，等结束了带辰辰回家。今天他该洗澡了。”
“你不看我也不想看了，你不知道我妈她们那帮人聚在一起织毛衣说闲话，我都听不下去。”
“不想听就不听呗。”
方晴发现了王晓燕的母亲和黄长枝，果然如王晓燕说的，她们那一排妇女都在热络地说着话，手上不停地挽着毛线，一个个好像打了鸡血一样。
电影开始了，王晓燕的母亲扬声喊王晓燕过去，王晓燕挥了挥手，拉着方晴往操场后面跑去。
操场后面堆着几大垛玉米杆子和麦杆子，每个都有一人多高，散发着原野清香的味道。
王晓燕爬上草垛伸手把方晴拉上去，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男生的怪笑。王晓燕马上拉紧了方晴的手，方晴扭头看去，并没有看到人。
“别闹，赶紧出来，不然被我打出来就不好了。”
方晴话音刚落，方野从草垛里钻了出来，然后四仰八叉躺在草垛上，嘴里哀求着说：
“你打我啊，不打是小狗。”
“你可够贱的！”
方晴抽出一根发硬的玉米杆朝方野抽去，方野的身子刚挨到一杆子马上弹跳起来。
“你还真敢打！”
“是你叫打的，为什么不敢打？”
王晓燕担心方野对方晴动粗，护在方晴身前。方晴拉开她，对方野笑了。
“还要不要再打几下？我刚才还没用力。如果你想动武，我可以陪你过两招。”
请拳击私教训练那么多年可不是白费的，要对付面前的弱鸡小男生，方晴可是有十乘十的把握。
“我开玩笑的，快看电影吧，今天是爱情电影。”
一向靠吓唬人装英雄的方野被堂妹的架势给吓住了。
放映机闪着白刺刺的光投在四角抻得不够整齐的黑边白幕布上，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主角在歌声中踩着欢快的步子跑向母亲……
操场上安静下来，人们开始陶醉在电影故事里。
看到男女主角拥抱在一起，王晓燕马上捂住脸，见身旁的方晴并没注意她，她从指隙里偷看，直到男女主角松开拥抱，她才脸红心跳地放下手。
“方晴，你咋不害臊呢？电影咋能演这个呢！我爸说那是资产阶级情调。”
“……”
陈晓燕的话让方晴无言以对。如果现在就让王晓燕知道未来十几二十年以后，男女未婚同居已成常态，不知道她会不会气得发疯。
“喂，你堂哥他人呢？”
这时才发现方野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四顾望去，终于看到方野骑在围墙上，目光正直直地盯着电影放映机旁边的位置。
王晓燕示意方晴看向放映机旁边的那个姑娘。
“我告诉你……”
王晓燕压低了声音，周围草垛上也有人，她怕别人听见她的话。
“我早就发现方野喜欢张慧芬。只要有张慧芬的场合，方野保证会出现。只是他出现的方式比较隐蔽，有时候还要铤而走险冒着被抓起来的风险。”
“张慧芬是谁？”
“张慧芬是农场高中二年级的学生，人人都说她是幸福农场最好看的姑娘。”
王晓燕盯着电影放映机旁那道引人注目，穿着白衣蓝裙的身影，眼里露出羡慕之色。
“噢，难道说方野想和张慧芬早恋？”
“嘘！别让人听见。什么早恋不早恋的，喜欢也不是什么坏事。就跟我们喜欢布娃娃一样，我也喜欢看张慧芬，她长得真好看。不过我觉得你要是长大了肯定会比张慧芬还好看。
我告诉你，上次方野趴女洗澡堂偷看，也是想偷看张慧芬。我还知道他经常去张慧芬家后院偷看，不过我可以肯定他不敢当面跟张慧芬说。”
“为什么呢？”
“因为张慧芬她爸是农场副场长啊！要是被张慧芬他爸知道了，你堂哥还不得被抓拘留啊。上次你老婶找老校长出面保方野出来，你老婶也找了我爸，我爸也帮忙说话了。
我爸跟派出所的领导说原谅方野年纪小，正在青春发育期对异性比较好奇。毕竟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教育落后，没能好好教导学生们青春期的骚动……反正我爸就是这个意思，我也不知道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