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為權不為利,陪他走到今天。
才知道心寒的滋味。
萬福忙著幫他看門,根本沒理我。
我獨自走回未央宮,頭一次沒有儀仗開路。
因此也聽見宮女們的閒談。
“祝小姐又進宮了。
這是今年第十回了吧?這幾年,也就是祝小姐最受寵。”
“陛下也真是會享受,去年還是侍郎家的任小姐,今年就成了祝小姐。
只可惜宮裡那位昭儀了,都半年沒承寵了。”
“天子啊,怎麼可能守著一個女人過呢?”
“更何況,昭儀只是個村婦,大字不識一個,以前還當街賣豆腐!陛下這種身份,能喜歡她幾年已經是恩賜了!”
我捂著嘴,不讓哽咽聲溢出。
可心裡苦的像幹吞黃連。
我一直知道,季宴禮瞧不上我,可他又不肯放開我。
我們就這麼糾纏了很久,久到我都快忘記,從一開始,我只是想過男耕女織的平凡生活。
我悄悄走進去,像未央宮的一片影子。
太陽落山後,宮宴開始。
季宴禮喝了兩杯,就被一個身材纖細的太監扶下去休息。
我對上扮成太監的祝妤的眼睛,卻淡漠地別開。
假裝自己還是個瞎子,這樣才能減輕一點心中的窒息感。
就好像我還是他唯一的妻子。
我坐在原地,明明手裡抱著暖爐,身上卻還是冰涼的。
眼前金碧輝煌的一切都向我撲過來,化成御書房糾纏的男女。
我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宮殿,徑直往摘星閣走去。
那是我剛入宮時,季宴禮為我建造的。
他在摘星閣種上我喜歡的夕顏花。
摘星閣很高,高到能夠看見我家鄉的方向。
季宴禮抱著我說:“那些大臣們都說朕驕奢淫逸,可朕覺得,能讓綰綰笑一笑,就是再建十座摘星閣也值得。”
我走上摘星閣時,秋風已經吹走了空氣裡的氣味。
季宴禮已經離開。
祝妤坐在地上,低頭整理著裙子。
“娘娘聽見了?”
她抬頭,對我微微一笑:“娘娘別笑得這麼難看。”
“宴禮是皇帝,不可能一輩子守著你過。”
“朝中天天討論著立後,陛下也早就下了決心。”
她拍了拍我的臉,指腹柔軟,動作輕佻卻仍帶著風姿。
“娘娘放心,臣女成為皇后之後,也不會將你趕出去的。”
“你大可以在未央宮繼續養雞種菜!繼續做個沒人瞧得上的村婦!”
祝妤一臉倨傲,看我的眼神帶著輕蔑。
“為什麼?”我問。
她瞪大了眼,嘲笑我:“娘娘是個不下蛋的母雞,怎麼配和真龍站在一起呢?”
“說到底,是你不爭氣。”
她將我撞倒在地,哼著歌遠去。
我撐著地想站起來,腳腕卻一陣刺痛,軟軟地倒下。
宮城中月色朦朧,我的思緒也被拉遠。
我和季宴禮原本是有個孩子的。
為了給他解毒,我吸走了毒血,導致雙目失明,也導致那個孩子的離去。
我以為他會和我一樣愧疚,卻發現他早就向前看了。
只有我留在原地,守著摘星閣裡枯萎的夕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