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住我的下巴,無端的生出一股憐憫與關切。
只是不知道,他眼裡透過我,是在看著誰。
[非得讓我親自動手?]
熟悉又撕心裂肺的疼痛侵入靈脈,這種疼,萬年如一日,我已經受了無數次。
[幸好你沒死。
]
下一句,他是想說,若是沒了我,月華就沒了藥。
這一刻,我原本就殘破不堪的心好像徹底分崩離析。
面對月華,原來我得到的愛,如此脆弱。
心頭血一滴滴淌入盛滿桃露的碗中,我的淚水好像在一滴滴的流盡。
心頭血再流不出絲毫是,我以為凌書會就此停手。
他眼底蒙上一層陰霾,又將匕首刺深了幾分。
[啊]
我死死咬住發紫的嘴唇,破碎的呼喊卻仍然洩露出來。
他又將刀柄緩緩旋動,剝開一寸寸血肉。
心頭血汩汩的流進碗中,我的面色越來越蒼白,他緊皺的眉頭居然漸漸舒展開來。
多麼諷刺
他毫不留情的抽出刀刃,任由我躺倒在地上。
[菡萏一族生來有療愈之功,何況你在化形就佔了月華的靈息。
]
[無需在我面前裝的如此可憐。
]
[只要你一日未死,你就仍要贖罪。
]
他轉過身,施恩般的回頭瞥了我一眼。
[等華兒服下藥,我會去看你。
]
[好生修養。
]
我躺在冰冷的石磚上,苦笑著感受撕裂的疼痛蔓延到全身。
冰冷的淚水混雜著汙血,像一條緩慢流動的血河。
萬年前,我的師兄竹策第一次拿著匕首逼我剜心取血。
這心頭血一取,就是數萬年。
劫後餘生之際,他眼裡除了心頭血,便全然是厭惡與冷漠。
可是明明,我也是他朝夕相處的同門師妹啊
月華,受我萬年心頭血供養,脈息早已經非昔比。
我就算有罪,也早贖數清。
只是他們偏心月華,我便總是罪大惡極的,包括我曾經奢求的他們那一點愛,都是有罪的。
眼皮在我一次又一次聲嘶力竭的呼喊中變得越來越沉。
迷離的心緒中,飄渺空靈的囈語在迴響。
[忘了吧,忘了吧]
我隱約聽見:[若是想忘了這一切,來靈山湖尋我。
]
驚醒的瞬間,眼前逐漸恢復清晰,我有些失神的看著身下的床榻,凌書忽然闖入視線。
[阿雲。
]凌書溫聲喊我,在床邊坐下,有些欲言又止。
[昨夜,月華那邊突然出了點狀況,實在是無法脫身。
]
他裝作深情的模樣,握住我的手腕放在他的下頜處輕輕摩挲。
[我是…迫不得已,才沒能為你去護法。
]
我低頭,兀自苦笑了兩聲,冰冷的淚水卻不自覺的打溼了眼眶。
[迫不得已?]
我反問道,反手撫摸著他的下巴。
劍眉星目,清雅俊逸,模樣分明絲毫未變。
不禁想,面前的人究竟是哪裡變了呢?
曾經面對四海八荒,他起誓,天上人間,滄海桑田,他永遠只會愛我一人。
[凌書,你可真會為自己找藉口呀。
]我面色不改的說。
可如今,他用著蹩腳的理由,企圖輕輕揭過自己的薄情和骯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