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破涕為笑,「衛郎,我就知道,你心裡有我。
」
我一時怔然,再回神時,眼淚便落了一片。
原來衛行舟從來都沒有忘了庶妹,原來我不過是他不得已才做的選擇。
我是嬌縱跋扈,可這樣嬌縱的我不也為了衛行舟做了三年端莊守禮的衛夫人嗎。
雲英未嫁時我是京都最肆意的貴女,縱然父親厭我,可我舅父是軍功封侯的定北侯。
有舅父為我撐腰,什麼規矩我都不在乎。
那時我十指不沾陽春水,琉璃珠上有一絲瑕疵我都不會要,日日縱馬長歌好不快活。
後來嫁與衛行舟,為著他仕途順遂,我學會了同那些貴婦人曲意逢迎,低聲下氣。
為著衛行舟能讚許地誇我一句,我洗手作羹湯,撿起了閨閣時最厭惡的女紅。
這三年,我把自己硬生生塞進了少卿夫人這個框裡,失了自己,面目全非。
到頭來得到了什麼呢,得到夫君滿眼心疼地為我庶妹拭淚。
得到了一句,我嬌縱跋扈,他從未忘記庶妹。
罷了,君既無心我便休,我裴時雪不是糾纏不休的人。
我抬頭望去,天色將晚,我獨自回了家,留衛行舟和庶妹敘舊。
晚上衛行舟回來了,他飲了些酒,帶著幾分醉意躺在我身邊,伸手攬過我:
「你今日怎麼突然走了。
」
我默默挪到一旁,平靜開口:
「沒什麼,就是突然不想待了。
」
衛行舟蹙眉,嗓音沾染幾分冷意。
「裴時雪,你又在鬧什麼,今日是岳父生辰,又是你妹妹初歸家的日子,你這個嫡姐突然回府,鬧這一齣是在羞辱誰?」
我壓不住心裡的悲傷,冷冷質問他:
「衛行舟,你到底在為誰鳴不平?是,我就是故意羞辱她裴知嫣,你又如何?」
衛行舟眉眼像染了冰霜:
「不可理喻,裴時雪,你明知知嫣如今受人非議,你這個做長姐的就這麼見不得她好嗎!」
衛行舟拂袖而去,我靜靜看著帷帳,淚水洇溼了一小片衣裳。
衛行舟平日溫潤如玉,一談及裴知嫣,他怎麼就急了呢。
次日細雨霏霏,衛行舟宴請友人來家中賞花。
有好友寒暄著提及我:
「裴夫人怎麼沒過來一同賞花?」
衛行舟雙眼寒涼,還在計較我昨夜與他的爭吵,扯起一個不屑的笑:
「她不通文墨,過來做什麼,丟人嗎。
」
我身為禮部尚書嫡女,卻不通文墨,是因為父親不喜母親,也不喜我。
他縱容他的寵妾刻意將我養廢,好來襯托庶妹的才女之名。
我因此受了多少委屈,旁人不知,衛行舟應該是清楚的。
他來求娶我時說地情深義重,如今倒是嫌我丟人了。
恰好堂前一株海棠花開得妖嬈濃烈,同衛行舟交好的禮部尚書嫡子笑著說:
「這株海棠倒是奪目。
」
衛行舟抬眸,淺色的瞳孔驟然溫和下來,淺笑道:
「除卻巫山不是雲。
」
衛行舟說得雲裡霧裡,他們不明白,我卻懂了。
因為昨日我在庶妹髮梢瞧見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
好一個除卻巫山不是雲,他當真意不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