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該明白的,裴知嫣才是衛宴辭求而不得的心中明月。
當年他要求娶的本也不是我,是我庶妹。
不過後來庶妹攀上昭王,做了昭王侍妾,衛行舟才娶了我。
如今明月墜落,裴羨自然日日魂牽夢縈。
我在閣樓悶悶喝了一下午酒,晚上下人通傳,尚書府來人求見。
庶妹身邊的丫鬟隨意行了一禮。
「大小姐,我們小姐有事同您相商,同夫人有關。
」
提及母親,我跟著去了。
卻沒想到這路越看越熟悉,分明是去衛家別莊的小路。
在別莊院外,我沒看到庶妹,卻看到了衛行舟。
他玉冠白袍,長身玉立,垂眸站在桃花樹下。
庶妹從屋裡跑了出來,輕盈地落在衛行舟懷裡,抽噎著開口:
「衛郎,我不願做妾了!命被別人攥在手裡,那樣日夜難眠的日子我一刻都過不下去了。
」
衛行舟低眸,攬住了她削弱的肩膀。
「好,不做妾,做平妻。
」
好一個平妻,當年我要嫁他,父親嫌他門戶低不同意,我跪了三天三夜祠堂,險些昏厥。
我以命相搏換來的正妻之位,就被衛行舟這麼輕飄飄地給出去了。
心底一片酸澀,我啞了聲音。
衛行舟離開後,庶妹笑著走出來了,她扶了扶鬢邊的金釵,滿眼得意:
「長姐,你聽見了吧,衛郎要讓我做平妻呢,你和你那個娘一樣廢物,三年都抓不住一個男人的心。
」
那金釵很眼熟,是衛行舟母親的遺物,卻被他父親作了一次馬球的賞頭。
我為贏這個金釵從馬上跌落,滿手鮮血,受了很重的傷。
那時衛行舟淚如雨下,他說此生不會負我。
可轉眼,這金釵就到了庶妹手上。
我慢慢走到她面前,抬手就是一個巴掌。
我力氣極大,庶妹捂著臉倒在地上,驚呼出聲:
「你敢打我!你且等著,待我入府,你就等著在我腳下搖尾乞憐吧!」
我漠視她的咒罵,拔下她發上金釵,扔進了河裡。
我已接到舅父回信,還有七日,舅父就會班師回朝,屆時他會替我求一道同衛行舟和離的旨意。
金釵和衛行舟,我都不要了。
回府後,我看著舅父的信,心裡沒什麼感覺,可這淚卻怎麼也流不盡。
那把金釵勾起了我的回憶,我認識衛行舟那年他已同庶妹一刀兩斷,只剩些無傷大雅的風言風語。
那年他高中狀元,紅衣策馬遊街,霞姿月韻,驚了樓閣上無數少女的心。
我那時名聲不好,是滿都城最嬌縱任性也是最草包的貴女。
那些世家公子都對我避之不及,因為我既不愛詩文,又不喜女紅,只喜歡日日對著那些刀槍草藥。
那日狀元遊街,與阿父不對付的戶部尚書嫡子馬車同我撞上,他譏笑於我:
「裴時雪,你縱是絕色又如何,空有美貌的草包罷了,聽說還欺凌庶妹,滿京城誰敢娶你啊,快快嫁個侯爵做妾才好。
」
滿座竊竊私語,我氣急又說不過他們,也不敢哭,怕被他們嘲諷。
正是無措時,衛行舟來了。
他一身緋袍,聲如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