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鏈突然繃緊,我用盡力氣撞向盤龍柱。
雲湛的披風捲住我腰肢,玉帶扣撞在肋骨上的悶響讓太醫令渾身發抖。
“想學你母后觸柱而亡?”雲湛的喘息噴在我耳後潰爛的鞭痕上,”你猜她的頭骨現在何處?”他扯開我衣襟,”在寡人枕邊的沉香匣裡,夜夜聽我訴說如何把你兄長做成人彘…”
雲湛笑著任鮮血染紅龍袍,直到我嗆咳著鬆口,才用染血的指尖描摹我乾裂的唇:”這眼神才對,和那年雨夜拿著破傘發抖的小公主…”
雲湛的手掌壓在我頸間時,突然觸到我脈搏下跳動的舊疤。
那是五年前雨夜,他高燒中咬出的齒痕。
十四歲的雲湛在暴雨中蜷縮。
秦宮侍衛的靴底碾過他滲血的膝蓋,嬉笑著往他嘴裡塞馬糞:”楚狗也配用金瘡藥?”
藕荷色裙裾掃過泥水,淡墨櫻花的骨傘撐過頭頂,我蹲下身時,髮間銀蝶步搖的觸鬚掃過他潰爛的手背。
“滾…”雲湛從齒縫擠出嘶吼,”公主也想看狗怎麼搖尾乞憐?”喉間腥甜翻湧。
他記得這張臉——三日前校場上,就是這位三公主擲出金箭,射碎了他試圖藏給妹妹的炊餅。
我小心翼翼扯開他的衣襟。
雲湛屈辱地閉上眼,卻感覺清涼藥粉撒在胸口的烙傷上。
少女的指尖劃過他嶙峋的肋骨,聲音輕得像嘆息:”再不用藥,你會死。
”
“這不正是你們想要的?”雲湛打翻青玉藥瓶,碎瓷在我手背劃出血痕,”讓我像野狗一樣爛在泥裡,好給你們秦人助酒興?”
暴雨沖刷著我蒼白的臉,我突然解下骨制傘上的五色纓絡。
雲湛認得這穗子,秦國祖制,唯嫡公主可佩五色絲。
此刻這象徵尊貴的絲絛,正被扔在他沾滿汙穢的掌心。
“戌時三刻,御醫會經過西偏殿。
“我撕開月白中衣,布條混著藥粉纏住他流膿的傷口,”把穗子系在窗欞,他們以為是本宮又咯血了。
”
雲湛盯著我滲血的手背,突然發狠咬住我手腕。
鐵鏽味在口中漫開,少女卻只是顫抖著將琉璃燈推近:”咬這裡…父王看到牙印,會以為我又發病了…”
“為什麼救我?”他低聲問。
我的手頓了頓:”你不該受這些苦。
”
“我是楚人,在你們秦人眼裡,就該死。
”
“在我眼裡,你就是你。
”
我收拾好藥瓶,站起身:”我明天再來。
”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
“不是憐憫。
“我輕聲說,”是心疼。
”
高燒的雲湛攥著五色纓絡蜷在柴房,卻聽到門外侍衛淫笑:”三公主金枝玉葉,居然為個質子撕衣療傷…”
他撞開房門時,正看到我被按在染血的稻草堆裡。
藕荷色衣裙被撕碎,骨傘被折斷,髮間銀蝶步搖插在爛泥裡。
“別看…”我染血的手指抓住他衣角。
雲湛發狂地咬斷施暴者的咽喉,卻被長劍貫穿胸膛。
瀕死時,他死死盯著少女鎖骨下的硃砂痣,將碎藥瓶的瓷片剜進傷口保持清醒。
“噓!”他看見我撐著斷裂的骨傘,轉身逃跑時帶起飛濺的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