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巧菱和趙柏跟著進了院子,此時院子裡點了幾個火把,亮如白晝。
院子中央擺了一張小竹榻,上面仰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少年,正難受得哼哼唧唧。
竹榻旁邊,鬍子花白的村醫正在給少年號脈。
四周站了好些個村民,有的在安慰少年的家人,有的在和旁人說著那個毒豆角在別村放倒了多少人。
香蘭娘和劉桃花扒開人群,擠到一個正又哭又罵的胖婦人身邊,那便是吳秋月和吳春生的娘了。
吳家大女兒秋月兩年前已經嫁到小倉村,說來也巧,她夫家竟然是孫有財隔壁的李家。
半月前原主回孫家,認出了身懷大肚的吳秋月。
她雖知道吳秋月嫁到了小倉村,但沒想到離這麼近,畢竟小倉村還挺大的,沿山腳綿延三四里呢。
那幾日原主老去隔壁找秋月姐姐玩,但是吳秋月從孃家聽說了趙家的事,根本不搭理原主那個白眼狼。
至於吳春生,就是面前這個被毒翻了的少年。
此刻吳春生雖打著冷顫,卻渾身發燙,村醫號了脈,臉色有些凝重,問秋月娘:
“吃了多少毒豆角?是何時發病的?”
秋月娘回憶道:“他說吃了三大碗,一個時辰前就吃了,那時我和他爹還在地裡,他去山上砍柴,摘了幾大串回來偷偷煮了吃了。”
有村民道:“里正之前就叮囑大家了,山上的毒豆角不能吃,隔壁村去年就有人差點死了。”
秋月娘抹淚,“這幾日家裡野菜都吃不飽,糙米都沒幾顆,可憐我兒實在是餓莾了,就……。”
劉桃花拍了拍秋月孃的肩頭,“你家一粒米都沒了?你咋不開口。”
“唉,這青黃不接的,誰家日子都不好過,再說你家也一攤子事呢。”秋月娘說完看了看趙巧菱。
村醫又問:“有哪些症狀?”
吳春生的爹吳大田急道:“一開始說頭暈、全身發冷,後來就上吐下瀉、四肢痠痛,就連小解的顏色都變深了。”
“多深?”
“快有泥巴那麼深。”
村醫眉頭緊鎖,“難辦啊,這症狀看著比去年隔壁大禾村那人還嚴重,只能看他自己能不能挺過來,都是造化。”
這村醫,其實也不過是懂一些簡單的病症、會配一些常見的草藥。
平日給村民治治頭疼腦熱的還行,遇到這種偏門的,若是沒有醫治經驗,配草藥都無從下手。
“當家的,這可如何是好?這個時辰,也沒法去鎮上請郎中了啊。”秋月娘嚇得直哭。
有村民開口:“給他灌大糞催吐試試,一般中毒了不都是這樣的嗎?”
村醫搖頭,“他都吐了好幾次了,膽汁都快吐出來了,肚中空空,哪還用得著催吐。”
眾人七嘴八舌,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人群邊上,趙巧菱正在問趙柏大家嘴裡說的毒豆角是啥?原主的記憶裡沒有摘過。
趙柏一臉疑惑,“你忘了?以前我們去山上,那些灌木樹叢上攀爬了好多野藤蔓,你還摘了它的花串簪到頭上臭美呢。”
“額,我……我光臭美看花去了……”
“那個豆角一串一串的,表層有絨毛,豆莢子微彎,比手指頭長,胖嘟嘟的有點像蠶豆莢。”
趙巧菱心裡咯噔一下,這玩意兒聽著咋那麼熟悉。
連忙裝傻繼續問:“柏哥,我簪那毒豆角的花好看吧?”
趙柏白了她一眼,“好看,紫紅色的花串串把你個醜丫頭都襯美了哩。”
趙巧菱氣笑,不管長得多好看,在哥哥眼裡,妹妹都只是可愛的醜丫頭而已……
她心裡大概有了猜測,這毒豆角聽著很像狗爪豆,再結合吳春生中毒的症狀,更是確定了七八分。
如果真的是狗爪豆,還滿山都是,那眼下的饑荒月就有希望了。
趙巧菱想著便興奮起來。
這玩意兒她現代的老媽很愛吃,每年8、9月份開始市場上就有賣的了,好吃是好吃,但有毒,處理起來費事費時。
她還記得,有一年,她媽偷懶買了一個菜販手裡預處理過的狗爪豆,菜販說已經泡了兩日了,她就信了。
結果泡水的時長不夠,毒沒有完全處理乾淨,切吧炒吧一盤下肚,把一家四口全乾翻了。
好在四人分食,吃得不太多,暈一暈、吐一吐,第二日就好了。
這吳春生一人幹了三大碗,還是連預處理都沒有的,估摸著洗淨煮熟就吃了,毒成這樣也不奇怪了。
狗爪豆雖然不是劇毒,但大量食用也挺危險的,嚴重了還會導致橫紋肌溶解綜合症,例如尿成咖啡色。
要想加快解毒,就需要大量灌水排尿,把身體裡的毒素排出去。
恢復期再吃兩日清粥養胃,基本就差不多了。
趙巧菱收回思緒,耳邊的哭聲已經更大了,吳大田急得抓耳撓腮,不斷央求村醫再想想法子。
村醫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打開隨身的藥箱,準備翻幾樣草藥配了煎煮。
趙巧菱走上前去,“吳叔、嬸子,我有個法子倒是可以試試。”
“唷,這不是趙二柱養那個白眼狼嘛,不是回孫家享福了嘛,咋又回來了?”
有幾個村民看清是趙巧菱,都譏諷起來。
趙巧菱沒臉反駁,也顧不上,對著秋月娘道:“嬸子,你快給春生哥灌水,越多越好。”
村醫頓住配藥的動作,一臉疑惑,“他沒什麼可吐的了,灌進去吐出來還是水。”
趙巧菱搖頭,“不是催吐,是為了加速排尿,使勁喝,使勁尿,把身體裡的毒稀釋了排出體外。”
秋月娘點頭就去了灶房舀水,眼下誰說的任何方法她都想試一試。
吳大田扶起頭暈腦脹的兒子,催促他趕緊喝水,喝得肚兒溜圓,忍住別吐,吐了就繼續喝。
一直大量灌水下去,兩刻鐘就去小解了三次,最後一次的小解明顯顏色淡了一些。
人也稍微好受了一點,沒那麼虛浮了。
村醫見狀立馬號脈,捻著鬍鬚道:“脈象有力了些,這丫頭的法子好像有點作用。”
秋月娘一聽大喜,灌水灌得更起勁了,一大瓢下去,吳春生喝得直打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