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孫婆子聞聲一怔，“誰？”
孫女盼娣和她同時起床的，半刻鐘前才揹著揹簍出門，上山挖草藥去了，不可能這麼快回來。
“阿奶，是我，你的乖孫女巧菱呀！”
孫婆子嗷的一聲，連忙去拍兒子的房門，“有財，快起來，我……我好像聽到那死丫頭的聲音……”
屋子裡一陣悉悉索索過後，孫有財和苟氏穿好衣衫出來了。
“兒啊，不會是她回來索……索命吧？”
“別瞎說。”孫有財壯著膽子過來拔了院門木栓，往後跳了八丈遠。
趙巧菱一把推開木門，笑嘻嘻地喊道：“阿奶、阿爹、阿孃！”
見院裡幾人伸脖子瞪眼睛地上下打量她，噗嗤一聲笑了，“我沒死，趙家又花錢把我治好了。”
“哎唷，我的閨女喲，娘還以為你死了呢，娘這幾日都傷心得吃不下飯。”
苟氏反應過來，手肘悄悄頂了孫有財一下，立馬過來拉她。
趙巧菱抿嘴笑了笑，好演技！擱現代不評你當影后我都要大喊黑幕。
她撅著嘴，裝作傷心，“爹孃，你們怎麼又把我送回那個窮窩窩？你們不要菱兒了嗎？”
“那咋可能，”孫有財賠著笑，接著倒打一耙，“我還想問你怎麼半夜翻牆呢，是不想要爹孃了嗎？”
趙巧菱雙眼微震，“我怎麼會不要爹孃，這裡才是我的家呀。”
說完小聲抽泣起來，“阿奶，爹孃，你們有所不知，小時候在趙家，發病高熱，趙家忙著種田沒管我，害得我落下了夢遊的毛病。”
“這每個月啊，總會有那麼一兩晚，會爬起來亂走，滿村子亂竄。那晚我應該就是夢遊了，可是院門上了鎖，我就翻牆了。”
孫婆子過來附和，“我孃家村裡就有這種夜遊神，也是大半夜滿村子走，還閉著眼睛，可嚇人了，若沒人跟著，掉井裡都不知道。”
“你咋不告訴我們呢，可憐我的乖孫女摔到牆根石塊上，還以為你要死了呢。”孫婆子也擠出兩滴鱷魚淚。
趙巧菱心裡曹尼馬狂奔，你們日防夜防怕原主跑了，晚上都要上鎖，要是告訴你們了，不得綁床上啊。
她做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我害怕，怕告訴你們我有這個毛病，就不讓我嫁給員外郎的兒子，而是選姐姐去嫁。”
“菱兒不怕啊，宋家公子相中的是你，我們也覺得虧欠你十幾年，肯定是選你過去享福。”孫婆子拉著趙巧菱在石桌邊坐下。
趙巧菱暗暗呸了一聲，我信你個鬼，選原主不過是因為反正是別家養大的，趁著還未嫁，趕緊認回來賣掉換聘金，姐姐則留在家裡做牛馬。
還好宋員外家迷信，萬事都要利於他們傻兒子，找算命先生擇了個八月十八的大吉日。
要不是婚期未到，孫家早就把她塞到員外郎家裡去了。
至於把摔得半死的原主摸黑抬回趙家，不過是因為已經收了宋員外的定金，還簽了婚書，害怕原主死了沒法交差。
得罪不起員外郎，只好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扔回趙家，到時候把責任直接推到趙家就行了。
……
幾人揣著心眼子互演了場對手戲，又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了。
“菱兒，還沒吃早飯吧？咱娘倆好好說會子體己話，讓你阿奶去給你熬白米粥，再煎上幾個雞蛋，咱們孫家不差錢。”
苟氏眼珠子一轉，把孫婆子支去做飯。
孫婆子嘴巴一用力，正準備開罵，立馬反應過來忍住了，盯著苟氏咬著後槽牙道：
“對，咱家不缺錢，不過總是白米粥都吃膩了，今日阿奶煮的糙米粥，快熬好了，我這就去給菱兒煎雞蛋。”
轉身去了灶房，從裝草木灰的破瓦盆裡摸出兩個雞蛋來，這原本是藏著留給孫子回來吃的。
要不是三天兩頭換地方藏，估計早被苟氏吃到肚子裡去了。
孫婆子低聲咒罵：“吃吃吃，你個饞死鬼投胎的。”
院子石桌這邊。
孫有財眼珠子直轉，“菱兒，他們趙家竟然還有錢給你治病，上次你沒拿乾淨嗎？”
“沒呢，他們借的，那窮窩窩，早就刮不出一文錢了，我要再不跑，怕是要餓死了，日日野菜吃得我想吐。”
“菱兒，趙家怎麼就放你過來了？天不亮就出發了吧，難道你又是偷跑的？”
“娘，這正是我今日來的目的，有大事。”說完，她從懷裡掏出一張玲瓏閣的訂貨單子。
苟氏不識字，但她認得玲瓏閣幾個字的樣子，每每去鎮上路過玲瓏閣，她都眼饞地在門外張望。
可惜手裡沒錢，張望完，少不了擰著孫有財的耳朵罵幾句出氣。
孫有財只好賠笑畫餅：“娘子，等咱們耀兒高中秀才，定給你買一個金簪。”
如今這單子上寫著玲瓏閣，還印了紅契章，她想到了什麼，語氣激動，“這是首飾單子？”
“對，還是金簪！”趙巧菱一句話震得苟氏和孫有財嘴巴大張。
“哪兒來的？”苟氏一把拉住她的手，喜出望外。
“這是趙家大房定的聘禮，趙松定親的那個姑娘，是石磨村最俊的，咬死必須要一隻金簪做聘禮。”
“趙松是長孫，偏偏只看上那姑娘，只能咬牙答應，趙家借遍了族親，才湊夠五兩銀子交了一半定金，因為只買得起最小的，便只能定製，今日便是取貨的日子。”
“這我聽別人說過，一金抵十銀，一支最輕的金簪，算上工錢怎麼也要十兩銀子。”苟氏點頭，吃不起豬肉，她倒是愛看豬跑。
“對，趙家就是定的十兩銀子的小金簪，你看這訂貨單子上就寫了，取貨日再付五兩。”
孫有財順著趙巧菱的手指看去，確實寫著一個“五”字，這個他倒是認得。
“事情有些久，先前我就沒想起這一樁，而且這單子是單獨鎖在大房的屋裡，昨晚我起夜，聽到大伯母房裡的話，才想起來，生生等到他們睡沉了，才摸進去從枕頭底下偷出來。”
“哎唷，真不愧是我的親閨女！”苟氏摟著趙巧菱咧嘴笑。
孫有財也大喜，“那咱拿這單子，玲瓏閣可以退五兩銀子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