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枯葉紛飛。
城門外的官道上，一群衣著單薄的婦孺排成長隊，在衙役的驅趕下緩緩前行。
雖然沒有戴枷鎖，但每個人臉上都寫滿疲憊。
衙役騎在馬上，手裡的馬鞭時不時甩動，發出令人心驚的破空聲。
“走快點！拖拖拉拉的想挨鞭子是不是？”為首的衙役揮舞著鞭子怒喝，”天黑前必須趕到下一個驛站，誰要是耽誤了時辰，仔細你的皮！”
香櫞一手牽著半夏，一手抱著筠哥兒。
寒風颳得臉生疼，單薄的棉衣根本擋不住寒意。
她看了看身邊的妹妹，半夏的小臉已經凍得通紅，但還是咬著牙跟著她的步伐。
“姐姐，我冷……”筠哥兒把臉埋在她懷裡，小聲呢喃。
前面有人腳下一絆，差點摔倒。
後面的衙役立刻揮舞馬鞭，破空聲劃過那人耳畔：”走路也不長眼的東西！”
那婦人趕緊爬起來，戰戰兢兢地往前趕。
她的裙襬沾滿泥土，但誰也不敢停下來幫她拍打。
隊伍走得很快，不一會兒，半夏就開始喘粗氣。
她的腳步越來越慢，小手緊緊抓著香櫞的手，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跟不上隊伍。
“啪！”
一聲脆響，後面傳來一聲慘叫。
“走不動？那就讓你嚐嚐鞭子的滋味！”衙役獰笑著揮舞馬鞭。
香櫞回頭看去，一個年輕婦人被鞭子抽得跪在地上，肩膀上一道血痕觸目驚心。
其他人不敢停留，匆匆低下頭快步往前走，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挨鞭子的。
“大姐，我走不動了……”半夏的聲音帶著哭腔。
香櫞咬了咬牙，蹲下身：”來，趴在姐姐背上。”
“可是筠哥兒……”
“沒事，姐姐力氣大。”
她把筠哥兒抱在左臂，右手托住半夏的腿彎。
體內那股異於常人的力量湧動，讓她能夠同時抱著兩個孩子繼續前行。
但即便如此，負重行走仍然消耗著她的體力。
看見不遠處的二伯孃錢氏，香櫞咬了咬牙，快走幾步追了上去：”二伯孃……”
“怎麼了？”錢氏回頭看她，臉上的疲憊遮掩不住。
“能不能請二伯孃幫忙抱一會兒筠哥兒？”香櫞硬著頭皮開口，”我……”
“這……”錢氏為難地看了看四周，又看看自己搖搖欲墜的步伐，”我自己都走不動了……”
香櫞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再多說。
在這種時候，每個人都自顧不暇，又有誰會願意幫別人分擔？
不遠處，大房堂姐欒秋燕被母親孫氏攙扶著，腳下步履蹣跚。
平日裡養在深閨的大小姐，連院子都少走，如今一雙繡花鞋早已沾滿泥土。
她額前的碎髮被風吹得凌亂，原本白皙的臉龐凍得通紅。
“娘，我真的走不動了……”欒秋燕帶著哭腔說道。
“再堅持一會兒。”孫氏一邊扶著女兒，一邊焦急地張望著前方。
二房的堂姐欒秋菊走在他們前面一點的位置。
她雖然也面露疲態，但比起從小嬌生慣養的秋燕，倒是堅持得久些。
她不時回頭看看這邊的情況，看到香櫞同時照顧著兩個孩子，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從前在族裡，這兩個堂姐仗著父輩的地位，說話總帶著幾分優越。
但此刻在這條流放路上，所有人都成了階下囚，再也沒有什麼優劣之分。
香櫞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
人人都想活命，但在這條路上，誰又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運？
“姐姐，我能摟緊你的脖子，你抱著筠哥兒就好。”半夏在她耳邊小聲說。
香櫞鼻子一酸，這個懂事的妹妹，從小就學會了替人著想。
寒風呼嘯著掠過空曠的官道，捲起陣陣塵土。
隊伍裡不時傳來孩子的啜泣聲，但很快就被風聲淹沒。
有人低聲安慰著孩子，有人默默流淚，更多的人只是麻木地向前走著。
終於，在太陽快要落山時，隊伍停在了一處驛站在官路旁停了下來。
“原地休息！”衙役宣佈，”一會兒發放乾糧！”
香櫞找了個避風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放下兩個孩子。
半夏的腿已經凍得有些發麻，筠哥兒也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不一會兒，衙役開始分發乾糧。
每人一個黑饅頭，散發著黴味，又黑又硬，但此刻卻顯得格外珍貴。
“姐姐，我不餓。”半夏把自己那份遞給香櫞。
“我也不餓。”筠哥兒也把饅頭往姐姐手裡塞。
香櫞看著兩個孩子，心疼得不行。
她知道他們是在說謊，但她確實需要補充體力。
一整天揹著兩個孩子趕路，即便有異常的力量，也消耗了大量體力。
“姐姐吃了才有力氣抱我們。”半夏懂事地說。
香櫞最終還是接過了饅頭。
她必須保持體力，這才能繼續照顧兩個孩子。
周圍的人都累得說不出話，就連平日裡愛找茬的大伯孃也蜷縮在角落裡默默啃著饅頭。
寒風中，所有人都把自己縮成一團，試圖保存一點溫暖。
“姐姐，我想……”筠哥兒小臉通紅，扭扭捏捏地說。
香櫞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姐帶你去。”
她牽著弟弟往不遠處的樹林走去。
正要轉身離開時，一簇藤蔓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些藤蔓生長在老樹上，雖然枯黃，但韌性十足。
她走近查看，發現這些藤蔓既結實又不會刺手。
一個想法突然在腦海中閃現。
“筠哥兒，等姐姐一下。”
她迅速採集了一些藤蔓，手指靈活地編織起來。
她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四周，發現有幾個帶著幼童的婦人在偷偷打量她的動作，但都欲言又止。
很快，一個簡單的嬰兒揹帶就做好了。
她把藤蔓編成網狀，確保既結實又透氣。
編織時她特意在肩部多加了幾層，這樣揹帶的重量就能均勻分散，不至於太勒肩膀。
試著把筠哥兒放進去，剛好合適，揹帶可以把哥兒穩穩地固定在胸前，這樣她就能空出手來扶著半夏走路。
“還舒服嗎？”她輕聲問道。
筠哥兒在新的位置扭了扭，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勢，把小臉貼在姐姐胸前：”舒服的。”
半夏看見弟弟的新姿勢，眼裡閃著驚喜：”大姐真厲害。”
其他人看到她的創意，眼中閃過羨慕的神色。
一個抱著嬰兒的年輕婦人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這位妹妹，能不能教教我……”
但她的話還沒說完，衙役的喝令就響起：”列隊！繼續趕路！”
香櫞只來得及對那婦人歉意地笑笑。
她調整好胸前的揹帶，拉著半夏站起來。
此時天色已暗，寒風更甚，但至少在這漫長的流放路上，她找到了一個讓弟弟少受些苦的辦法。
夜幕緩緩降臨，長長的隊伍在暮色中繼續前行。
每個人都不知道前方還有多遠的路要走，只能在寒風中默默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