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封煩躁起來。
他按滅手機又打開，重複了好幾次，然後看著手機的自定義屏保發呆。
從醫院出來回到車上後，他突然問王永，今天下午有什麼日程。
其實王永在醫院已經說過一遍了，只是他根本沒有聽。
王永倒是無所謂，只要厲封不要求爆嫂，讓他重複幾遍日程都可以。
於是他耐心開口，剛說幾個字就被打斷。
“幾點能結束？”厲封急著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王永一愣，“晚上不是有個飯局，怎麼也要9、10點鐘了。”
“什麼飯局？”
厲封想說如果不重要就推了吧，他只是個演戲的，為什麼還要去參加飯局。
王永撓頭：“哎呦哥你忘了麼？是馮導的局，定得麗景軒，這可不興忘啊，要是得罪了馮導，咱可吃不了兜著走。”
厲封沉默片刻，“嗯”了一聲。
“怎麼了……封哥，你傷口不舒服麼？”
“沒有。”厲封望著窗外飛馳的灌木叢看了幾秒，“我要打個電話。”
王永想說你打唄，怎麼還和我報備上了，下一秒厲封就讓司機停車，自顧自下了車。
什麼電話啊，還非得下車打？
厲封撥通了林時安的號碼。
他極少主動給林時安打電話，因為林時安每隔一會兒就會問他在做什麼。
可電話沒有接通。
厲封的臉色迅速轉冷。
他自己也經常不接林時安的電話，大多情況是故意的。
林時安肯定也是故意的。
這麼想著，他又撥通了微信語音，還是沒人接。
他只好又給王梅打。
“林少爺中午就出門了……我也不知道是去哪兒。”
“嗯，走前吃過飯了……”
“……少爺穿了淺藍色的衣服，看起來心情很好。”
“好，我現在就過去打掃……”
五分鐘後，厲封黑著臉上了車。
“哥，電話打完了？”
王永隨口一問，結果瞥到厲封鐵青的臉色，訕訕閉上了嘴。
*
林時安不是故意不接電話的，他只是睡著了。
登臺邀請來得突然，他需要考慮一下，齊茗也沒強求，自然地轉開話題。
“很久沒回國了，你有空的話，能不能帶我轉轉？”
林時安其實是個標準宅男，根本不知道哪裡好轉，可齊茗這麼說，他也很難拒絕。
好在齊茗給他指定好了地點。
“我聽說臨城有一家迪斯尼，就去那兒吧。”
林時安詫異道：“你想去遊樂園？”
“怎麼，你不想去麼？”
“也不是，”林時安被逗樂了，“只是沒想到你會對遊樂園感興趣。”
“童心未泯嘛。”
於是齊茗開車，載林時安出發，聊了兩句他就開始犯困，把手機調成了靜音。
下車時，林時安迷迷糊糊，乾脆連手機都忘在了車上。
他也沒想著回去拿，反正也沒人會聯繫他。
兩個大男人逛遊樂園，多少有點彆扭，更別說兩人其實很久沒見面了，能聊的話題很有限。
林時安其實很不會和人相處，他的對話能力早就在日復一日的獨處中退化的不成樣子。
好在齊茗是個自來熟，一點沒有年長者的模樣，反倒像個小孩，對什麼都好奇，看什麼都高興。
林時安覺得好笑，怪不得齊茗會想到給他買冰淇凌。
兩人走走逛逛，玩了一些人少的項目，不怎麼刺激，但很開心。
託齊茗的福，林時安的心情好了不少，就連一直盤踞在胸口前的壓迫感都輕了很多。
醫生的建議果然沒錯，要保持心情愉悅才行。
因為兩人樣貌出眾，這一路上要微信的人不斷，甚至有認出齊茗身份的，來找他要簽名求合照。
逛了很久，林時安也有些累了。
可眼睛卻瞥到了不遠處的蹦極臺，突然來了興趣。
齊茗問：“想蹦極？”
林時安抿了抿唇。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如果去蹦極，會不會一下嘎了，但他確實有點想。
嘎了就嘎了吧，反正他的人生體驗卡也快到期了，不如大膽試試。
林時安點了點頭。
蹦極有雙人臺，互相抱著一起跳下去的那種，大多都是情侶一起跳。
齊茗提議：“要不要我陪你跳這個？我記得你好像有點恐高吧？”
林時安搖頭，他早就不恐高了。
“我想自己跳。”
“好，那我在下面給你拍照。”
可真站在蹦極臺上，腿還是會軟的，不光是本能的恐懼，更因為林時安不確定自己的肺能不能承受如此的重擔。
他回憶起8年前自己站在學校頂層的平臺上，腿都沒有軟。
看來他對人間多少還是有點留戀的。
“準備好了麼？”工作人員問。
“嗯。”
林時安一躍而下。
*
“你沒事吧？”齊茗一邊啟動車子，一邊看副駕上的林時安。
見他綁安全帶的動作慢吞吞的，乾脆伸過手幫他綁，手臂蹭過林時安的身體，才發現他似乎在發抖。
齊茗皺起眉，“時安，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不，我沒事。”林時安仰靠在後座上，調整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就是剛才有點嚇著了，我緩一下就好。”
他閉上眼睛，儘量調整呼吸。
事實證明，他這樣的晚期癌症病人並不適合做極限運動。
林時安的肺像要炸了一般，瘋狂叫囂著疼痛，他不太想麻煩齊茗，更不希望自己的病影響到他的巡演，於是強行逼迫自己忍耐。
車緩緩開啟，林時安短暫地睡了一會兒，再醒來時，感覺身體恢復了一些。
天已經黑了，車開在臨城最繁華的街道，兩側琳琅的商場大廈將城市點得通明。
林時安挪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才發現齊茗的外套在自己身上。
“你醒了？”齊茗問。
“嗯。”
“感覺好些了麼？”
“好多了。”
林時安看向窗外，“我們現在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吃晚飯還是我送你回家？”
林時安覺得有些過意不去，自己明明是東道主，卻還要齊茗照顧。
可他不太想回家。
“吃飯吧，我有點餓了。”
“好。”齊茗笑著說，“我定了麗景軒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