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舞動著三米長的披帛,如同飛天一般,在狹小的空間裡旋轉、跳躍。
拓枝舞,楚蕭認出來。
柳青鸞跳的是拓枝舞。唐朝盛極一時的民間舞。
女人手臂揚起,如同舒展開翅膀,足尖點地,輕盈如一片羽毛。
褪色的練功服,掩蓋不住她身體的柔韌,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種古樸的韻味。
安靜的試鏡現場,披帛飛舞,帶起一陣風,也帶翻了桌上的醬油瓶。
“啪”的一聲,醬油灑了一地。
老刀臉色一變,剛要罵娘,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柳青鸞的足尖,輕巧地點在潑灑的醬汁上,滑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破損的戲鞋,在青磚地上摩擦,竟隱隱勾勒出敦煌壁畫上飛天的殘影。
“停!”
楚蕭突然舉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向楚蕭。
“你發包裡的金步搖卡住了。”楚蕭說。
人群裡發出幾聲嗤笑。
這姑娘跳得這麼投入,誰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柳青鸞卻挑眉一笑,猛地一甩頭。
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髮飾,被她直接甩向了麵攤頂棚的吊扇!
與此同時,她手中的披帛如同一條白蟒,猛地竄起,纏住了飛速旋轉的扇葉!
“吱呀——”
吊扇發出刺耳的聲響,被強行拽停。
柳青鸞藉著這股力量,凌空躍起,完成了一個驚險的空中一字馬!
全場寂靜。
老刀剁羊腿的聲響陡然加重。
刀鋒剁在羊骨上,發出沉悶的“嘭嘭”聲。
他盯著空中的柳青鸞,眼神複雜。
這姑娘,讓他想起當年那個被毒販折斷腿,還在審訊室跳芭蕾的線人……
……
寒風料峭,羊湯熱氣騰騰,橫店清晨的試鏡,在柳青鸞的舞蹈後,氣氛微妙。
“好!”周鐵山率先打破寂靜,用力鼓掌,衝柳青鸞豎起拇指,
“青鸞,真有你的!這身段,這舞姿,絕了!”
幾個群演跟著附和,掌聲稀稀拉拉。
“還有誰?”楚蕭環顧四周,目光溫和,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誰想試試?”
人群短暫沉默。
第一個站出來的,是個身材壯碩的退伍老兵,名叫大劉。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迷彩服,身板筆直,往那一站,就透著一股軍人的硬朗。
“楚總。”大劉聲音洪亮,朝楚蕭敬了個略顯生硬的軍禮,“俺老劉,也想試試。”
“大劉可是周哥手裡的王牌。”周鐵山湊上來,拍著大劉的肩膀,笑容滿面地介紹,“一手槍棍功夫,那是真材實料!當年在部隊,可是拿過獎的!”
“周哥謬讚了。”大劉憨厚地笑了笑,從身後抽出用白蠟杆做的長槍,槍頭鋥亮,顯然經常打磨,“都是些粗淺功夫,讓楚總見笑了。”
“功夫不粗淺,管用就行。”楚蕭目光落在長槍上,饒有興致,“你想怎麼展示?”
“俺聽說,棲鳳山要招護城軍教頭。”大劉握緊長槍,眼神堅定,“俺就展示一下槍法,看看能不能入楚總的眼。”
“護城軍教頭?”老刀嗤笑一聲,手裡的刀,剁得案板咚咚作響,“這棲鳳山,還沒影兒呢,就先想著當官了?真有意思。”
大劉沒理老刀的陰陽怪氣,走到麵攤前的空地上,深吸一口氣,眼神瞬間變得銳利。
“楚總,看好了!”
話音未落,大劉動了。
手中長槍舞動,虎虎生風,槍尖挽出道道寒芒,在空氣中發出尖銳的破空聲。
他腳步沉穩,身形如獵豹般騰挪,時而刺,時而挑,時而掃,槍法變幻莫測,看得人眼花繚亂。
“嚯!”圍觀的群演,發出陣陣驚呼,都被大劉這套槍法震住了。
老刀也放下菜刀,眯起眼睛,盯著大劉的動作,眼神中,多了幾分認真。
大劉舞到興起,突然大喝一聲,手中長槍猛地一挑!
“嗖!”
槍尖精準地擊中十米開外,麵攤旁樹梢上的一根細樹枝。
樹枝應聲而斷,飄落下來。
“好!”周鐵山再次叫好,用力鼓掌,“大劉這槍法,真是絕了!這要是放在戰場上,那可是一員猛將啊!”
楚蕭也微微點頭,眼中露出讚賞之色。
就在這時,意外突生。
不知是誰碰倒了麵攤邊上的矮桌,桌子上的羊骨湯鍋,失去支撐,猛地傾倒!
滾燙的羊湯,帶著熱氣,朝著人群的方向潑灑過來!
人群驚呼躲閃,一片混亂。
一個五六歲的小孩,躲閃不及,眼看就要被滾燙的羊湯澆個正著!
“小心!”
大劉眼疾手快,身形一動,如同離弦的箭一般,瞬間衝到小孩身前。
他橫起手中長槍,槍身穩穩地托住傾倒的湯鍋!
“砰!”
沉重的湯鍋,砸在槍身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滾燙的羊湯,順著槍身流淌下來,滴落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大劉咬緊牙關,手臂青筋暴起,硬生生用長槍,截住了滾燙的湯鍋,避免了孩子被燙傷的危險。
小孩嚇得哇哇大哭,卻毫髮無損。
周圍的人,都被這驚險的一幕驚呆了。
老刀也愣住了,手裡的菜刀,停在半空中,忘了落下。
楚蕭看著大劉,眼中讚賞之色更濃。
“好!”他再次開口,語氣肯定,“大劉,你這教頭,我定了!”
大劉鬆了口氣,放下湯鍋,憨厚地笑了笑,撓著頭說,“楚總,俺…俺就是個粗人,只會這些笨力氣。”
“這就夠了。”楚蕭走到大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誠懇,“我要的,就是你這份真本事,這份臨危不亂的膽色。”
“謝謝楚總!”大劉激動地挺直腰板,再次敬了個軍禮,聲音洪亮,“俺老劉,保證不讓楚總失望!”
“下一個,誰來?”楚蕭目光再次掃過人群。
人群中,一個穿著異域服飾的女子,走了出來。
女子有著深邃的輪廓,高鼻樑,大眼睛,頭髮微卷,帶著幾分異域風情。
她穿著一身絲綢質地的胡服,腰間繫著一條鑲嵌著寶石的腰帶,手腕上帶著銀鐲,叮噹作響。
“楚總,你好。”女子用略帶異域口音的漢語,向楚蕭問好,聲音清脆悅耳,“我叫阿依莎,來自烏茲別克斯坦。”
“國外來的?”老刀挑了挑眉毛,眼神中多了幾分好奇,“來橫店幹啥?”
阿依莎沒理老刀,看向楚蕭,微微一笑,“我聽說,棲鳳山要招募各路人才,我也會一些…嗯…小才藝,想來試試。”
“你會什麼才藝?”楚蕭饒有興致地問。
“我會唱歌,還會…一些小玩意。”阿依莎神秘一笑,從腰間的褡褳裡,取出幾枚彈珠。
老刀撇撇嘴,又拿起菜刀,開始剁羊骨。
阿依莎清了清嗓子,用一種奇特的腔調,唱了起來。
那是一種古老而悠揚的曲調,帶著濃郁的西域風情,聽起來像是某種古老的民歌。
阿依莎一邊唱著歌,一邊拋著手中的彈珠。
三枚彈珠,在她指尖飛舞,時而上下翻飛,時而左右穿梭,如同活了一般,變幻出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圖案。
她的歌聲,也隨著彈珠的節奏,時而高亢激昂,時而低迴婉轉,彷彿在講述一個古老的故事。
老刀剁羊骨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他側耳傾聽著阿依莎的歌聲,眼神中,多了幾分專注。
原本嘈雜的麵攤,也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被阿依莎的歌聲和彈珠吸引,沉浸在她營造的異域氛圍之中。
只有羊湯咕嘟咕嘟的聲音,和阿依莎清脆的歌聲,在清晨的空氣中迴盪。
楚蕭嘴角微微上揚,看著阿依莎,眼神中帶著一絲欣賞。
“不錯。”他輕聲說道,打破了短暫的寂靜。
阿依莎停下歌聲,收起彈珠,看向楚蕭,眼中帶著一絲期待。
“我的…才藝,可以嗎?”
“很有意思。”楚蕭點頭,語氣肯定,“你的歌聲,很特別,你的…小玩意,也很精彩。”
“謝謝楚總。”阿依莎露出燦爛的笑容,眼睛彎成了月牙。
老刀放下菜刀,走到阿依莎面前,盯著她手中的彈珠,眼神複雜。
“你這…是啥玩意?”
他甕聲甕氣地問。
“波斯幻術。”阿依莎眨了眨眼,神秘一笑,“一點小把戲,哄人開心的。”
橫店,麵攤,試鏡尾聲。
“下一個,陳半仙。”楚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