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張宇軒的球鞋重重踹在門框上,斷裂的梳齒迸出木屑刺進他小腿。
我反手用桃木劍挑斷揹包帶,裝滿法器的帆布包立刻被拽回翻湧的黑霧裡。
許靈仙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指尖的溫度比停屍房的冷櫃還駭人:”往左……閣樓的鏡子在左……”
蘇文傑舉著手機照明的手在劇烈發抖,冷白光束掃過走廊左側的消防栓時,鏡面倒影裡突然閃過半張血肉模糊的臉。
陳守安甩出剩下的兩枚五帝錢砸在鏡面上,銅錢撞擊玻璃的脆響裡,那個本該在鏡中的許靈仙突然露出柳幽夢的嫵媚笑靨。
“跑!”我扯著許靈仙撞開安全通道的門,生鏽的鉸鏈發出垂死般的呻吟。
樓梯間的聲控燈隨著我們的腳步聲次第亮起,每盞燈罩裡都蜷縮著團渾濁的黑影。
張宇軒的喘氣聲已經帶著哭腔:”這些臺階……我們剛才明明下過三層……”
許靈仙突然僵在轉角平臺。
她鎖骨處的梅花胎記正在皮下游走,金色根鬚刺破皮膚扎進牆壁,在石灰牆面上綻開大朵大朵的曼陀羅。
我順著根鬚延伸的方向抬頭,閣樓鐵門的貓眼正往下滲著猩紅液體,門縫裡垂落的青絲纏著半截褪色的紅繩。
“鏡子背面……”許靈仙的聲音突然變成三重混響,最後那個”面”字餘韻裡竟然帶著柳幽夢的吳儂軟語。
我摸出兜裡僅剩的驅邪符拍在她後頸,符紙燃燒的青煙中,陳守安突然指著樓梯扶手尖叫——那些雕花木紋正在融化成黏膩的觸鬚,順著我們的褲管蜿蜒而上。
張宇軒的球鞋底突然打滑,這個常年跑田徑的體委居然在平地上踉蹌著撞向扶手。
我伸手拽他時,瞥見他後頸粘著一片槐樹嫩葉——那是柳幽夢旗袍領口繡著的紋樣。
閣樓方向突然傳來玻璃炸裂的脆響,無數鏡面碎片順著樓梯傾瀉而下,每片鋒利的稜角上都映著於詩瑤渙散的瞳孔。
“閉眼!”我把許靈仙的頭按進懷裡,鏡片劃破道袍的撕裂聲裡,陳守安的五帝錢突然在臺階上蹦跳著排成卍字。
當最後一塊碎片擦著我耳畔釘進牆裡時,閣樓鐵門吱呀著裂開道縫,黴變的空氣裡浮動著骨灰罈特有的腥甜。
許靈仙突然掙脫我的懷抱衝向鐵門,她鎖骨處的梅花胎記正在往心口蔓延出枝椏狀的金紋。
我們追著她跌進閣樓的瞬間,身後樓梯突然傳來藤蔓瘋長的窸窣聲,那聲音粘稠得像是無數條舌頭在舔舐地磚……張宇軒的球鞋擦過地板時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我甚至能聽見他運動襪纖維崩斷的聲響。
就在他即將撞上那排積滿蛛網的檔案櫃時,蘇文傑的手肘狠狠頂在了他腋下。
兩人滾作一團的瞬間,我分明看到張宇軒後頸那片槐葉正在往衣領裡鑽,葉脈裡滲出的暗綠色汁液已經浸透了他校服領口。
“別碰那片葉子!”我甩出桃木劍想挑開異物,劍尖卻在距離他皮膚三寸處突然發軟。
許靈仙突然按住我手腕,她鎖骨處的梅花枝椏已經蔓延到下頜,那些金紋在黑暗中像呼吸般明滅:”是寄生咒……”
陳守安的五帝錢突然在檔案櫃頂上跳起詭異的華爾茲,最外側的乾隆通寶甚至立起銅邊旋轉。
當我們抬頭時,佈滿黴斑的鐵皮櫃門突然滲出黑色黏液,那些原本蜷縮在聲控燈裡的黑影正順著液體往下流淌,在地面匯聚成細長的溪流。
“跑!往東側通道!”我拽起還在乾嘔的張宇軒,他小腿被梳齒刺破的傷口正散發出腐肉般的惡臭。
許靈仙突然扯下發帶纏住他腳踝,暗紅色的綢緞在觸碰到傷口的瞬間突然浮現出符咒紋路——那是她母親去年除夕系在祠堂橫樑上的祈福帶。
越往通道深處跑,呼吸時噴出的白霧就越發濃重。
蘇文傑的手機不知何時蒙上了層冰霜,冷白的光束裡漂浮著類似骨灰的顆粒物。
陳守安突然牙齒打顫著撞上我後背,這個總愛賣弄卦象的傢伙此刻像受驚的幼獸:”林哥……牆、牆磚的縫隙……”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那些本應填充水泥的磚縫裡,正有暗紅色的根鬚像血管般搏動。
許靈仙突然踉蹌著扶住牆壁,她鎖骨處的梅花突然綻開五片花瓣,每片金箔似的花瓣上都映著張扭曲的人臉——最中間那張赫然是昏迷的於詩瑤。
“別停!”我反手將最後張驅邪符拍在滲血的牆面上,符紙燃燒的青煙竟在空中凝結成指南針的形狀。
當指針狀的煙霧指向右側拐角時,張宇軒突然發出被掐住脖子般的悶哼——他運動鞋的鞋帶不知何時纏上了青灰色的藤蔓,那些帶著倒刺的植物正順著他的腳踝往上攀爬。
蘇文傑突然撲過去用牙齒撕咬藤蔓,這個平日戴著金絲眼鏡的學霸此刻滿臉漲紅。
斷裂的藤蔓噴出腥臭汁液,濺到陳守安道袍上的瞬間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許靈仙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指尖的金紋正在往我皮膚裡滲透:”用我的血……”
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咬破食指將血珠抹在桃木劍刃上。
劍身突然迸發出梵文經卷般的吟唱聲,那些攀附在張宇軒腿上的藤蔓觸電般縮回黑暗。
陳守安突然指著地面尖叫,我們腳下不知何時出現了深淺不一的凹痕——每個凹陷裡都積著半凝固的暗紅液體,像極了某種巨獸的腳印。
“跟著血印走。”許靈仙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她胸前的校徽殘片正在將梅花金紋折射到天花板。
當我們踏進第七個血窪時,青銅羅盤突然在我揹包裡瘋狂震動,銅勺穿透帆布包的尼龍面料,直挺挺指向通道盡頭那扇佈滿抓痕的木門。
空氣裡的腐臭味突然變得濃稠,呼出的白霧在睫毛上結出霜花。
陳守安突然死死攥住我的衣角,我感覺道袍下襬正在他手裡皺成一團:”林哥,我聽到……聽到指甲撓黑板的聲音……”
“是陰氣共鳴。”我摸出三枚銅錢按在木門把手上,康熙通寶的”熙”字突然滲出黑血。
許靈仙突然按住我手腕,她鎖骨處的梅花已經完全變成暗金色:”門後……有活物在呼吸……”
蘇文傑突然將手機鏡頭對準門縫,變形的廣角畫面裡閃過半截青紫色的手指。
張宇軒的喘息聲突然變得粗重,他後頸的槐葉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只在皮膚上留下蛛網狀的紅色紋路。
當我將桃木劍抵住門板時,陳守安突然扯開道袍內襯——他藏在裡面的八卦鏡正映出門後景象:十三面破碎的梳妝鏡圍成環形,每面鏡子裡都困著個模糊的人影。
“破!”許靈仙突然將染血的食指按在門鎖上,生鏽的鎖芯發出垂死的呻吟。
木門彈開的瞬間,呼嘯的陰風捲著紙錢撲向我們面門,陳守安的道袍下襬被風掀起時,露出內襯上用硃砂畫的替身符咒。
閣樓深處的景象讓所有人呼吸停滯。
七盞長明燈懸在蛛網密佈的房梁下,幽藍的火焰裡時不時爆出人骨燃燒的脆響。
地面鋪滿正在融化的冰層,許靈仙的校服鞋底剛觸到冰面就騰起白煙——那些根本不是冰,而是凝固的屍油。
“救……命……”
這次的聲音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於詩瑤的啜泣混著許靈仙的嗚咽,在空曠的閣樓裡碰撞出詭異的回聲。
我手中的青銅羅盤突然裂成兩半,銅勺在地面彈跳著滾向左側,而殘留的磁針卻固執地指向右側。
許靈仙突然跪倒在地,她鎖骨處的梅花枝椏已經蔓延到耳後。
當第一片金箔似的花瓣飄落時,陳守安的五帝錢突然在屍油冰面上跳起詭異的踢踏舞,最中間的雍正通寶甚至豎立著滾向黑暗深處。
“聲音……在分裂……”蘇文傑突然捂住耳朵,他的金絲眼鏡鏡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霜。
張宇軒的球鞋在屍油冰面上打滑,這個體委突然指著前方嘶吼:
“老林!看冰層下面!”
我順著他顫抖的手指望去,凝固的屍油裡凍結著無數張人臉。
當許靈仙的梅花金紋映在冰面時,那些面孔突然同時睜開眼睛——每雙瞳孔深處都跳動著幽藍的火焰,恰如房樑上懸掛的長明燈。
陳守安突然拽著我的衣角往後退,這個動作讓他道袍內襯的替身符咒發出焦糊味。
我低頭看見屍油冰面正在泛出漣漪,某種巨大的陰影正從我們腳下緩緩升起。
許靈仙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指尖的金紋已經爬滿我的小臂:”要來了……”
閣樓深處突然捲起腥臭的旋風,長明燈的火焰被拉長成扭曲的人形。
當第七盞燈的火苗”噗”地爆開時,許靈仙鎖骨處的梅花突然同時凋零五片花瓣。
那些金箔似的碎片尚未落地,青銅羅盤裂成兩半的銅勺與磁針突然同時騰空,在屍油冰面上投射出兩道交錯的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