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書突然自動翻到記載”血祭”的殘頁,泛黃紙頁上浮現出許靈仙的側臉。
我呼吸一滯,那張潦草繪製的畫像下方,赫然寫著二十年前的日期和柳幽夢的簽名。
“小心!”陳守安突然將我撲倒。
我們方才站立的地面突然塌陷,湧出的不是泥土,而是裹挾著碎骨的瀝青狀物質。
張宇軒突然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他傷口裡湧出的黑霧在空中凝聚成柳幽夢的臉。
許靈仙突然將玉佩按在影子的多出的手臂上:”我知道你在看。”她聲音裡帶著不屬於少女的滄桑,玉玦爆發的強光中,我們腳下的影子突然開始互相撕扯。
教學樓方向傳來建築物坍塌的轟鳴,血月表面裂開蛛網般的紋路。
我翻開道書中剛顯現的新章節,瞳孔驟縮——泛黃紙頁上浮現的,竟是許靈仙嬰兒時期的照片,背景赫然是柳幽夢的實驗室!
“原來如此。”許靈仙突然露出慘笑,她扯開校服領口,鎖骨下方浮現出與柳幽夢舌上相同的雙頭蛇刺青。
“我們才是祭品,對吧?林道長。”
道書在我掌心突然變得滾燙,封皮上浮現出血色篆文:以魂飼玉,以玉鎮魂。
血月突然迸射出一道紫黑光柱,將許靈仙完全籠罩。
在光柱中,我看見她的身影不斷在少女與柳幽夢之間切換,而那枚玉佩正緩緩融入她的心臟位置。
操場地面開始浮現巨大的符陣圖案,每一道溝壑裡都流淌著岩漿。
當血月完全變成漆黑時,我聽見柳幽夢的聲音從許靈仙喉嚨裡傳出:”時辰到了,陰陽師的傳承者。”
我攥緊道書跨過石門的瞬間,後頸的汗毛突然根根倒豎。
撲面而來的陰氣像是摻了冰碴,張宇軒的牙齒在黑暗中發出咯咯的撞擊聲。
幽綠磷火在青磚縫裡遊走,照亮牆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那些指甲印裡還嵌著暗紅的血痂。
“許靈仙的校徽。”陳守安彎腰撿起沾滿泥汙的金屬徽章,鏽跡斑斑的別針突然在他掌心立起來,直直指向西北角。
蘇文傑舉著手機照明的手在發抖,白光掃過天花板的剎那,我看見無數倒吊的符紙正隨著我們的呼吸輕輕搖晃。
地面毫無預兆地痙攣起來。
蘇文傑踉蹌著撞在我背上,他手機脫手飛出的拋物線裡,我分明瞧見屏幕照亮的牆壁上爬滿血管狀凸起。
那些藤蔓破土而出的瞬間,陳守安猛地將我撲倒在地,帶刺的枝條擦著耳際掠過時,我聞到了腐肉燒焦的氣味。
“這玩意怕光!”張宇軒突然大吼。
他抓起滾落在符紙堆裡的手機,閃光燈亮起的剎那,正要從背後纏住蘇文傑的藤蔓觸電般縮回陰影。
但那些暗紅尖刺已經在他手背留下三道血痕,滲出的血珠竟詭異地懸在半空,朝著西北角緩緩飄去。
陳守安突然悶哼一聲,我轉頭看見他小腿被藤蔓纏住,校服布料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碳化。
情急之下我扯下頸間五帝錢砸向藤蔓根部,銅錢嵌入青磚的脆響裡爆開一簇青煙。
那些枝條痛苦地扭曲著,露出截面處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卵。
“跟著血珠!”我拽起陳守安時瞥見蘇文傑後頸浮現出雙頭蛇鱗片的紋路,但轉瞬即逝。
飄浮的血珠此刻已凝成細線,在磷火映照下宛如一條猩紅的引魂幡。
當我們撞開西北角腐朽的木門時,許靈仙的白襯衫正在二十米開外忽明忽暗。
這間圓形墓室中央的青銅鼎正吞吐著血霧,於詩瑤昏迷的身體懸浮在鼎口上方,校裙下襬浸在翻湧的猩紅液體裡。
許靈仙背對我們站在鼎前,她扎頭髮的絲帶不知何時變成了硃砂符紙,垂落的髮梢正在緩慢變成灰白色。
“別過去!”我死死按住要衝上前的張宇軒。
許靈仙突然抬起右手,方才襲擊我們的藤蔓竟溫順地纏繞上她的手腕——那截皓白的手腕內側,柳葉刀留下的陳舊疤痕正泛著青光。
青銅鼎突然發出編鐘般的嗡鳴,鼎身饕餮紋的眼窩裡淌下兩行血淚。
許靈仙緩緩轉身,我看見她左眼已經變成蛇類的豎瞳,而右眼還蓄著淚水:”玉佩在吞噬記憶……林道長,我母親在七年前就把我的魂刻進玉佩了……”
她脖頸突然不自然地後折,後腦勺幾乎貼到脊背。
當頭顱重新抬起時,嘴角咧開的弧度已經超出人類極限:”好孩子,當年在產房就該把你煉成鬼嬰的。”這次是柳幽夢沙啞的聲線,她操控著許靈仙的身體打了個響指,鼎中血霧驟然凝結成數百枚冰錐。
道書在我掌心突然劇烈震顫,燙得幾乎握不住。
泛黃的紙頁瘋狂翻動,最後停在一幅墨跡未乾的符咒上——那符文走勢竟與許靈仙鎖骨下的刺青完全吻合。
血月透過墓室頂部的裂隙投下紫黑光斑,在青銅鼎上照出個逐漸完整的八卦陣圖。
“退到坤位!”我拽著還在發愣的陳守安滾向東南角。
冰錐暴雨般砸在我們方才站立的位置,融化的血水在地面蝕刻出焦黑的咒文。
許靈仙的身體突然抽搐起來,她掙扎著朝我們伸手,掌心躺著那枚正在消融的玉佩:”毀掉……鼎裡的……”
整個墓室突然上下顛倒。
我眼睜睜看著蘇文傑從天花板墜落,而原本的青磚地面此刻變成了粘稠的血池。
道書封皮迸裂的剎那,燙金篆文懸浮在空中組成火焰狀的圖騰,那些啃噬陳守安傷口的黑蟲突然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
我咬破食指將血珠抹在道書符紋上,泛黃紙頁突然騰起赤色火焰。
火舌沿著青銅鼎的八卦陣圖蜿蜒爬行,將我們腳下的血池灼燒出沸騰的氣泡。
許靈仙喉間發出非人的嘶吼,那些藤蔓在火光中瘋狂扭動,露出皮下密密麻麻的針眼狀氣孔。
“快走!”我拽起還在發愣的蘇文傑,火焰在藤蔓叢中燒出條焦黑的通道。
張宇軒的校服後背滲著暗紅血跡,每跑一步都有黑蟲從傷口簌簌掉落。
陳守安突然踉蹌著撞在我肩上,他指著前方嘶聲道:”水池!”
腐臭味濃得幾乎凝成實體。
三米見方的水池泛著墨綠色幽光,水面漂浮著課本殘頁、髮卡、甚至半塊校牌。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那些分明都是我們隨身物品的碎片。
更詭異的是,水底沉著幾十個玻璃藥瓶,每個瓶口都塞著染血的棉花。
“小道士倒是比我想象的能幹。”柳幽夢的聲音突然從水面泛起漣漪,水面倒影裡的許靈仙正歪著頭微笑,脖頸還保持著折斷的詭異角度。
張宇軒突然捂住耳朵跪倒在地,我這才發現他耳垂正在滲血——那些聲波竟在空氣中凝成肉眼可見的螺旋狀波紋。
陳守安突然發瘋似的撲向水池。
我伸手去拽他後領時,瞥見他後頸的雙頭蛇鱗片紋路正在發光。
就在他指尖即將觸碰到水面的剎那,我甩出五帝錢擊中他膝窩。
銅錢入肉的悶響裡,他如夢初醒般跌坐在地,校褲膝蓋處已經結滿冰霜。
“看…看水底!”蘇文傑顫抖的聲線裡帶著哭腔。
手機閃光燈掃過處,那些玻璃瓶裡的血棉正在膨脹,像無數顆緩慢跳動的心臟。
我忽然注意到水面倒影的異常——明明我們都站在水池右側,倒影裡的張宇軒卻站在左側,手裡還握著本該掉在墓室的校徽。
腐臭的水面突然鼓起氣泡。
許靈仙的橡皮筋從水下浮起,繫著的硃砂符紙正在溶解成血絲。
我的道書又開始發燙,這次燙得手背起了水泡。
當柳幽夢的冷笑聲再次響起時,水面倒影裡的”我們”突然齊刷刷轉頭,露出了後腦勺上的第三隻眼睛。
道書在掌心灼燒的痛感讓我猛然清醒。
水面倒影中的”我們”正用後腦勺的第三隻眼睛直勾勾盯著現實,那些瞳孔細如針尖,在血月下泛著青灰色的冷光。
陳守安癱坐在我腳邊劇烈喘息,他小腿上被藤蔓灼傷的傷口正在滲出黑色黏液,每滴落一滴,水面就漾起一圈不祥的漣漪。
“這池子會吃人。”蘇文傑突然抓住我手腕,他的指甲幾乎掐進我肉裡,”林道長你看那些玻璃瓶!”
順著他顫抖的手指望去,原本沉在水底的藥瓶不知何時浮到水面,塞在瓶口的血棉花像水母觸鬚般緩緩舒張,露出裡面裹著的——分明是半片人類指甲。
我蹲下身時,水面倒影裡的”林羽凡”突然咧嘴笑了。
他脖頸像斷線木偶般歪向右側,這個動作讓現實中的我後頸瞬間傳來針刺般的劇痛。
強忍著不適將道書平鋪在地,泛黃的紙頁上原本燒焦的符咒紋路竟滲出細密血珠,在坤位與巽位之間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形狀。
“是鎖魂陣。”我喉頭髮緊,手指撫過紙上血星,”這些藥瓶對應生魂方位,柳幽夢把許靈仙的部分魂魄封在水底了。”話音未落,水面突然翻湧起墨綠色泡沫,許靈仙的數學作業本殘頁從水下浮起,第三題填空題的空白處正在滲出鮮紅液體,慢慢匯成”救我”兩個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