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蘇文傑顫抖的燈光掃過閣樓天窗。
七根白蠟燭擺成北斗形狀,燭淚在積灰中凝固成血滴狀。
陳守安蹲下身時,懷裡的羅盤指針開始瘋轉,最後直指牆角那面蒙著白布的梳妝鏡。
許靈仙突然捂住右眼後退兩步,指縫間滲出暗紅:“鏡子裡……有個穿校服的女生在梳頭。”她白色手套瞬間被染紅,我這才注意到她校牌上的名字不知何時變成了“林詩韻”——正是三天前昏迷的學姐的名字。
銅鏡突然“咔”地裂開蛛網紋,鏡面滲出粘稠的血漿。
五個血色掌印憑空浮現,組成詭異的梅花狀。
於詩瑤的尖叫卡在喉嚨裡,因為那些血掌正隨著我們後退的腳步同步移動,在牆面上拍出帶血手印的逃生箭頭。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我掐著金光訣正要念咒,整棟房子突然劇烈震顫。
牆皮簌簌剝落,露出後面密密麻麻的符紙,每張符咒上都用屍油寫著我們的生辰八字。
許靈仙突然扯開領口,露出鎖骨處正在滲血的梅花胎記——和鏡中掌印一模一樣。
閣樓地板轟然塌陷的瞬間,我瞥見地下室擺著五具貼著我們照片的紙人。
柳幽夢幽冷的聲音從地底傳來:“借爾等陽壽續我兒性命,是看得起你們……”她身後浮著孟芷萱蒼白的臉,女孩脖頸上戴著的,正是三天前野營時我見過的那枚雙魚玉佩。
銅鏡碎裂的脆響還卡在耳膜裡,地下室翻湧的陰氣已經凍僵了我們的膝蓋。
張宇軒的牙齒在打顫,我看到他攥著美工刀的手指關節發白——那是我們方才撬窗戶時用的工具,此刻倒成了唯一的武器。
“別碰牆面!”我伸手攔住要扶牆站穩的陳守安。
那些暗紅符咒正在滲出水珠,混著屍油特有的腐臭沿著牆紙紋路暈染。
蘇文傑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他後頸不知何時貼了張黃符,硃砂繪就的”丁亥”二字正隨著他呼吸明滅。
柳幽夢從符紙堆裡浮出半截身子時,我聞到了供香混著屍蠟的味道。
她旗袍下襬垂著的流蘇分明是串著人牙,隨著陰風撞出細碎的咔嗒聲。
“小道士不如算算時辰?”她染著蔻丹的指尖拂過孟芷萱脖頸間的雙魚玉佩,”子時三刻,正好剖魂。”
許靈仙突然踉蹌著撞在我背上。
她鎖骨處的梅花胎記正在生長,血珠順著校服襯衫紐扣往下淌,在胸前洇出詭異的符紋。
我想起爺爺手札裡提過的”寄魂梅”,後背瞬間爬滿冷汗——這是要將活人生魂釘進紙人替身的邪術。
“破!”我將舌尖血噴在皺巴巴的鎮魂符上。
黃符剛飄到半空就自燃成綠火,柳幽夢的笑聲震得閣樓梁木簌簌落灰:”陳玄道的孫子就這點本事?”她袖中竄出五條血線,精準纏住我們腳踝。
我低頭看清那些”絲線”竟是泡發的臍帶時,陳守安已經吐在了蘇文傑球鞋上。
銅鏡碎片突然懸浮著拼合,鏡中梳頭女生轉過臉的瞬間,許靈仙突然僵硬地抬手開始解發辮。
我反手拍上她後心,觸手卻是紙紮人的粗糙質感。
真正的許靈仙在哪?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地下室突然傳來紙人燃燒的嗶啵聲。
“乾坤借法!”我咬破中指在掌心畫雷紋,拍向最近的符牆。
牆紙剝落處露出成排的玻璃罐,每個罐子裡都泡著纏滿紅線的嬰胎——正是那些寫著生辰八字的符咒根源。
柳幽夢終於變了臉色,她身後的孟芷萱虛影突然睜眼,漆黑的瞳孔裡映出我們五人逐漸透明的指尖。
張宇軒突然撞開我:”小心!”一截斷梁擦著他耳朵砸在地上,揚起的灰塵裡浮動著金色星屑。
這是爺爺說過的”陰宅顯陽”徵兆,我趁機扯斷纏在蘇文傑腳上的臍帶,腥臭的血漿濺在鏡面上,鏡中女生突然發出尖嘯。
“她在用鏡子轉移生魂!”我終於看懂那些血掌印的走向,每個箭頭都指向不同方位的銅鏡殘片。
許靈仙的校牌突然崩飛,金屬扣劃過我臉頰時,我看見”林詩韻”的名字正在她領口蠕動重生。
柳幽夢的旗袍突然灌滿陰風,她飄到燃燒的紙人堆前捧起把灰燼:”乖孩子,該換新衣裳了。”孟芷萱的虛影伸手接紙灰的剎那,地下室所有玻璃罐同時炸裂。
我護著陳守安撲向牆角,後頸突然貼上冰涼的手指——是於詩瑤!
但她瞳孔裡旋轉著雙魚圖案,舉著鏡片就往我喉間劃。
混亂中有人抓住了我的皮帶扣。
張宇軒的呼吸帶著血腥氣噴在我耳後:”我去找陣眼。”他藉著陳守安嘔吐物的掩護滾向樓梯口時,我看到他腕上電子錶正在倒計時——23:47,距離子時三刻還有二十八分鐘。
張宇軒的橡膠鞋底碾過滿地玻璃渣,卻在距離樓梯口三步的位置驟然僵住。
我眼睜睜看著那些原本浸泡在福爾馬林裡的嬰胎臍帶突然活過來,像沾了血的蚯蚓般從地板縫裡鑽出,瞬間纏住他的腳踝。
他重重摔在碎瓷片上時,我聽見膝蓋骨撞到鐵質樓梯的悶響。
“陰路也敢亂闖?”柳幽夢手腕翻轉,旗袍袖口滑出半截槐木梳。
梳齒刮過張宇軒後背時,校服布料竟發出裂帛般的聲響,露出皮下青灰色的血管紋路。
陳守安突然抓住我的道袍下襬,我感覺到他掌心的冷汗正滲進粗麻布料,”羽、羽凡,蘇文傑他……”
轉頭看見蘇文傑蜷縮在牆角,後頸那張黃符已經燒成灰燼,取而代之的是皮膚上凸起的”丁亥”刺青。
他十指深深摳進水泥地,指甲縫裡滲出的血珠在地面畫出歪扭的八卦圖形。
許靈仙的紙人替身突然咯咯笑起來,空眼眶裡湧出混著紙灰的黑色黏液。
“別鬆手!”我反手扣住陳守安顫抖的手腕,摸到他腕間掛著的五帝錢手鍊正在發燙。
爺爺說過生魂被抽離時,貼身法器會有感應。
餘光瞥見於詩瑤還舉著銅鏡碎片步步緊逼,她校裙上的血手印每移動一寸,地下室頂燈就爆裂一盞。
舌尖殘餘的血腥味突然喚醒記憶——七歲那年偷翻道書被爺爺逮住,老人用硃砂在我掌心畫過半個殘缺的雷紋。”震卦主東,遇木而發。”我咬破尚未癒合的中指傷口,在褲腿上飛快補全符咒。
腥甜的血氣混著冷汗,在布料上洇出暗紫色的圖騰。
柳幽夢突然甩開張宇軒,流蘇人牙串擦著我耳尖飛過。
我趁機將雷紋拍向潮溼的符咒牆,牆紙下那些玻璃罐突然劇烈震顫。
浸泡嬰胎的液體變成沸騰的血水,紅線在高溫中寸寸崩斷。
陳守安突然指著天花板尖叫:”字!牆上有字在動!”
那些暗紅符咒果然開始扭曲重組,原本的”癸未”、”辛卯”等生辰八字,此刻正蛻變成《度人經》的篆體殘章。
我這才驚覺柳幽夢的旗袍盤扣是倒著系的——她根本不是在煉鬼,而是在用逆向超度術將生魂轉化為怨靈。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我將染血的掌心按在蘇文傑後頸刺青上。
金光炸開的瞬間,許靈仙的紙人替身突然發出淒厲貓叫,胸口梅花胎記瘋狂滋生出黑色根鬚。
真正的許靈仙一定被困在鏡陣生門,我盯著滿地銅鏡碎片,突然發現每塊殘片都映著不同角度的閣樓橫樑。
張宇軒突然從血泊中撐起身子,他沾滿玻璃渣的手掌拍在鐵質樓梯扶手上:”巽位!”
電子錶倒計時顯示23:52的熒光映亮他糊滿血的臉。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柳幽夢身後那面裂成蛛網狀的穿衣鏡裡,分明映著孟芷萱虛影在梳頭的正常鏡像——所有銅鏡都是逆時針旋轉,唯獨這面是順時針!
陳守安突然吐出一口黑水,汙物落地竟發出鐵器相撞的脆響。
我瞥見穢物中混著半枚生鏽的八卦鏡殘片,突然想起爺爺手札裡提過的”陰陽錯位陣”。
柳幽夢故意用逆八卦佈局,就是要讓我們誤判陣眼方位。
“蘇文傑,咬破舌尖!”我拽過還在抽搐的男生,蘸著他的血在地面畫出顛倒的震卦。
許靈仙的紙人突然撲過來撕咬圖案,被雷紋灼燒出焦黑缺口。
趁這空檔,我抓起陳守安的五帝錢按進牆縫,腐朽的木板頓時滲出腥臭的膿血。
柳幽夢的冷笑突然卡在喉嚨裡。
她旗袍上的雙魚玉佩出現裂紋,孟芷萱虛影梳頭的動作變得卡頓。
我感覺到掌心雷紋開始發燙,正要乘勝追擊,卻聽見於詩瑤發出非人的嘶吼——她舉著的鏡片突然映出我背後景象:本該昏迷的孟芷萱正緩緩睜開沒有瞳孔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