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怔怔地看著他安睡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宋致紹。
想想那傢伙這時應該也是如此吧,在外面過著刺激地打打殺殺的生活?他不明白這種打打殺殺的生活有什麼意義。聽說小妹七月的父親就是道上的人,死於冷槍,只不過這也是聽尹母說的。具體什麼情況他自己沒有看到過,因為那時候他還小的很。
所以當九月把宋致紹帶家裡介紹給尹母的時候,尹母難得地在意起她這個平時並不放在心上的兒子,她有點猶豫,倒不是因為那時九月年齡還小,她自己在十五六歲就有男友了,年齡神馬的在她眼中都正常得很。而是因為宋致紹一看就是個在刀頭舐血的人,那宋致紹的年齡也不大,他只比九月大兩歲罷了,可眼中的兇橫勁兒卻一點兒也不能小覷。
不過尹母的意思並不得九月的重視。只是他和宋致紹到底也沒有長久,那人有野心,總不甘心只在這陋巷裡做個小角色,九月知道他的偶像便是昔日里滬上青幫的大佬杜月笙。
其實自宋致紹走後,九月也只是在最初的幾個月裡常常惦記著,再往後,他浸入生活的壓力之中,加之時間是個神奇的東西,一切的都可以在時間中消磨掉,他已然很久沒有再想到宋致紹了。好吧,上一次記起他的那一天,也就是遇到這個正躺在自己身側的討飯的那一天!
突然間遇上這個人,為著他跟宋致紹那一點相似氣質,記憶似幽靈,不動聲色飄到了九月的腦海裡。他輕嘆了一口氣,低下頭,看到討飯的已然熟睡了。這人,不論是百年一遇的大善人還是無惡不作的兇徒,在熟睡的時候大多面孔都如同嬰兒一樣有著恬靜的表情。這個討飯的亦是如此,但見他眉心微微蹙起,不過臉色不再潮紅,想來是那退燒藥起了作用。
看看時間該是他往常歸家的時分,九月輕輕地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裡抽出,又輕輕的拿起麵碗準備下樓去。
走的時候仍然記得把樓頂的門鎖好,便徑自開門進屋去。沒想到的是尹母的那個老白臉居然也在,聽到響動從裡屋探出個腦袋對他諂笑:“喲,九月,回來了?”
九月沒有理他,只是瞟了眼,便把麵碗放到桌上,轉頭問坐在桌邊做功課的七月:“回來多久了?”
“就一會兒。”七月揚起臉來對他笑。“哥,你昨天沒回家?”
“恩,昨兒個哥有事。”七月很好打發。他把關東煮和下午便利店小妹送的電烤腸擺在她面前,示意她先墊墊肚子。然後又去煮了三包方便麵,分配給七月,媽媽和那老白臉。折騰了半天,自己也有點餓,但卻是不甚想吃方便麵,只換了身T恤牛仔褲,洗了一把臉,拿上平日裡上課用的包準備出門。
“咦,哥,今天出門這麼早?”七月有點訝異。
還不等九月應聲,老白臉倒是追了出來連聲喊:“九月,九月,等等政叔”,呃,看來他又有新的圖謀了。
九月同七月交換了個眼色,說:“你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我有事先出去,你好好地陪著我媽。”
下樓去買了兩個盒飯,想了想又去麵包房買了兩隻麵包和一盒牛奶放在自己上課背的包包裡。看到對街有藥房,又進去買了幾樣退燒和治外傷的藥,統統都放在包裡,便往家走去。這折回來的理由也想好了,若是給家裡人看見了,就說忘記帶東西了。
只是這個藉口九月到底是沒能用得上。黑暗樓梯裡他沒有碰到任何人。便鬆了口氣,熟門熟路地打開樓頂的門,閃了進去,再把門掩嚴實。
急匆匆奔進小小的雜物室。別問他為什麼這麼急,九月自個兒也不明白。
一開門一隻手就忽然勒上他的頸子,簡直就是神速。沒等九月來得及驚呼,那隻原本繃緊的手又已經鬆了開去。
“是你。”韓君夜淡淡地道。
九月一時驚魂沒定,轉過身去深吸了幾口氣,才稍稍平復。
韓君夜只靜靜地站在他身旁看著他,眼睛裡卻是透出些微許的喜悅神色。
九月這時也是熟不拘禮了,先是很自然地就伸手探一探了他的額角。一直掛心這個討飯的現在有沒有退燒了。而韓君夜也就放鬆著身子任他的手覆上自己的額,嘴角露出淺淺笑意。
待到摸了去,九月這才覺得,呃,好像自己的舉動有點冒失?不過跟著又覺得歡喜。“恩,退燒了,沒事了,多多休息就成了。”他說,“看得出來,你的身體素質挺好的。”
韓君夜眼睛裡泛出迷人笑意。“全靠有九月你細心的照顧。”他說,伸出手來,輕輕的把九月拉近。
其實九月想大聲地聲明,自己很看淡感情這玩意兒。他還想要聲明,自己是一個很冷情的人。還有,他也不是個沒見過美男的人,至少他自己就是一個少有的美男子,可是這一刻他偏生就如同中了定身法,任由韓君夜緩緩地把自己拉到他身邊。
然後又眼睜睜地看他俯頭,他的唇,輕輕覆上自己的唇。先是輕輕淺啄,隨即轉為熱烈吮吸。九月身不由已,攀附住他的身體,與他熱烈擁吻。
唇上的熱感提醒著九月,尼瑪自己又與這個討飯的親吻了。這不,自己理智還在,可卻是很悲哀的站在了一邊,對自己說:算了,不過一個吻而已,又不是沒親過。他丫得也就是個匆匆過客,這傷一好就會離去,不必浪費太多的感情,見好就收。
就在自個兒的理智還在絮絮叨叨之時,這身子卻是不由自主地迎著這個可惡地討飯的。九月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寂寞太久的原因。心裡的感覺是矛盾的,有點酸澀又有點甜蜜。他整個人此時感覺好像踩在雲端裡,全身輕飄飄的。
他想或許自己的一顆心已經為這個討飯的悄悄地打開了一扇門。等等,莫非,自己的血液裡竟然還是多少繼承了媽媽的多情性格?好可怕……這個假設讓九月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他怕自己就此沉淪,可是這一刻他又抗拒不了這來自對方的熱情誘惑。
這個討飯的竟給他一種類似罌栗一樣的感覺,他那漫不經心的笑始終掛在唇邊,一看就知道是個滑不溜手的人。可是他的笑居然可以讓九月覺得無名安心。這樣刺激又安慰的感覺,從未曾在自己的身上發生。
九月閉上眼睛。而他的吻,那麼熾熱。自己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麼。夜,單單一個字,鬼知道是不是他臨時隨口拈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