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眾妃一大早就被人從溫暖宮中揪出來,被迫立在寒風中,又冷又驚地看著落霞宮的宮人被一個個打死。
悶悶的皮肉敲打聲與哭喊混雜在一起,黑紅的鮮血幾乎浸透了地磚,血腥味濃重得令人作嘔,彷彿人間煉獄。
期間不斷有嬪妃被嚇暈過去,卻很快又被早在一旁侍立的太醫弄醒,不得不蒼白著臉繼續看。
她們一邊看著,一邊在心裡罵著林婉月。
這個林婉月,倚仗著將軍府胡來也罷了,居然連爭寵也爭不明白,反而還連累她們,真是蠢鈍不堪。
感受到那些不善的目光,林婉月抬眸狠狠瞪了回去。
那些妃嬪到底懼怕將軍府的勢力,在她看過來時便移開了目光。
林婉月覺得心口越來越堵。
她是將門出身,這種場面還算能應對。但親眼看著蘭茵被打死,林婉月的臉色還是唰然白下。
蘭茵是從小跟在她身邊的人,她最信得過的左膀右臂。眼睜睜看著蘭茵沒了生息,林婉月心如刀絞,只覺得那木板一下一下打在心裡。
她咬著牙,死死掐住掌心,精心養護的寸長指尖幾乎要被折斷,雙眸猩紅含恨,看向紫宸宮緊閉的殿門。
她知道……林嬋就在裡面。
這個賤人!
—
林嬋甦醒時,外頭已然行刑完畢。
她昨夜失血過多,以至太過虛弱,昏睡得實在沉沉,行刑時的淒厲叫喊,全然沒能將她喚醒半分。
反而是為她診治的幾位太醫嚇白了臉,回去後便告假了。
眼皮沉重似有千鈞,林嬋被夢魘纏繞,蜷長眼睫不安顫動著,又過半晌,才艱難睜開了雙眸。
她目光空茫,與帳頂的祥雲龍紋對視。
混沌的頭腦開始轉動。
昨夜的記憶如潮水湧來,她恍恍惚惚意識到,自己已經渡過了前世的死劫。
蕭晏川將她留在了御前,她離開落霞宮……離開林婉月了……
林嬋恍恍摸向臉頰,已是一片溼涼。
她一手掩目,卻無法擋住湧出的淚水,淚痕蜿蜒而下,打溼了鬢髮。
林嬋一時難以描述自己心底的感受。
欣喜、悲涼與茫然交纏在一起,彷彿酸苦的果實在心尖爆開,將她的整顆心浸透。
她低聲啜泣著,沒注意到殿門被推開,一抹玄色身影邁入。
“醒了?”
直到低醇的男聲在一旁響起,林嬋才驚覺蕭晏川的到來。
她胡亂抹去眼淚,試圖單手將自己撐起來:“奴婢……”
請安的話語還未出口,她就被人按了回去。
林嬋睜著淚眼,迷茫地看著蕭晏川。
“傷了就安分些。”
蕭晏川眼神淡淡,還未等林嬋對他的關心表示一番感激,他便繼續毫不留情道:
“別亂動浪費了孤的藥材和太醫,你早點好了,就儘快過來當值。”
“孤,不養閒人。”
林嬋眼角一抽,算是明白為什麼林婉月會因為蕭晏川的一句話就那麼生氣了。
這皇帝的嘴……可真毒。
她一邊腹誹著堂堂一國之君還不捨得那幾株藥材,一邊面上乖順應是。
說完這些,蕭晏川卻沒走。
他垂眸打量著林嬋。
榻上美人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唇瓣卻因為傷口顯得過分殷紅,似是熟爛的果實一般,在脆弱中,透出幾分妖異感。
想到林婉月的模樣,蕭晏川眯了眯眼。
“你不像她。”
這話沒頭沒腦,林嬋一頭霧水,片刻後才想過來這“她”是誰。
她扯了扯唇角,輕聲:“奴婢與林婕妤並非一母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