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池邊的尖叫聲被夜風捲上高空，唐盈盈攥著珍珠耳釘的手指微微發顫。
手機屏幕不斷躍動的彈幕倒映在她的瞳孔裡，鎖骨處的玫瑰紋身隨著呼吸起伏，像一團隨時要燒穿屏幕的火。
“林小姐，能借用休息室補個妝嗎？”她轉身時，魚尾裙襬掃過香檳塔，十二隻高腳杯同時泛起漣漪。
林曉正在調試泳池的全息投影設備，聽到這話，將電子筆別到波浪捲髮上，說道：“二層水晶廳有環形補光燈——需要場控切斷派對直播信號嗎？”
唐盈盈踩著鑲鑽細高跟踏上旋轉樓梯，指甲掐進珍珠耳釘的金屬託槽，說：“不必，我想和觀眾們……好好聊聊。”針孔攝像頭硌得掌心發疼，江素語裙襬殘留的鳶尾香卻纏繞在鼻尖。
當環形補光燈亮起的瞬間，二十八層落地窗外恰好炸開第一朵煙花。
唐盈盈將手機支架卡進雕花鏡框，瞥見直播間人數正以每秒三百的速度暴漲。
她伸手調整鏡頭角度，腕間紅寶石手鍊叮咚作響，說道：“大家好，我是差點在泳池派對上演溼身誘惑的唐盈盈。”
彈幕池突然炸開猩紅色的打賞特效，【王浩】帶著金光特效的ID浮現在頂端：“當小三還開直播？臉皮比城牆拐角還厚！”這條彈幕瞬間複製出上百條，咒罵的洪流中夾雜著路人疑問的白色彈幕，像暴雨中掙扎的鴿群。
“三個月前我在影視城當群演，每天領兩份盒飯攢錢買直播設備。”
唐盈盈旋開口紅，對著鏡頭塗抹時露出小臂淤青，說道：“某位頂流前輩的男朋友說要給我女三號劇本，結果他老婆帶著懷孕報告來劇組那天——”她忽然湊近鏡頭，睫毛幾乎要掃過屏幕，“各位猜猜，是誰躲在洗手間給我發‘酒店房卡拍照教程’？”
即時彈幕出現短暫凝滯，打賞榜單上突然竄起十幾個新賬號。
林曉不知何時倚在門邊，指尖在平板電腦上劃出殘影，說：“熱搜第三了，要關匿名彈幕嗎？”
“不必。”唐盈盈解開束腰的珍珠扣，露出後腰處結痂的擦傷，說道：“王浩先生，您上週在《星途》遊戲裡給‘語笑嫣然’賬號刷了二十萬禮物，需要我展示聊天記錄裡您對江老師身材的‘專業點評’嗎？”
咒罵彈幕突然斷流，直播間人數突破百萬的瞬間，窗外菸花恰好拼出某高奢品牌logo。
唐盈盈將珍珠耳釘舉到補光燈下，金屬託槽折射出的光斑在牆面跳成詭譎的圖案，說道：“感謝某位貴人送來的作弊道具，讓我們看看……”
她尾音還懸在空氣裡，休息室穹頂的星空燈忽然熄滅。
備用電源啟動的剎那，所有觀眾都看見鏡頭邊緣閃過半截流蘇裙襬——那上面纏著根銀藍色髮絲，在黑暗裡熒熒如墜星河。
江素語斜倚在鎏金廊柱後，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垂落的流蘇。
全息投影在牆面上投下細碎光斑，將監控屏裡唐盈盈鎖骨處的玫瑰紋身映得妖冶動人。
她忽然想起三小時前在更衣室撞見的那幕——小姑娘踮著腳往禮服暗袋塞微型攝像頭時，後頸蝴蝶骨在月光下泛著珍珠白。
“江老師，輿情監控顯示負面詞條下降27%。”助理捧著平板湊近，被她抬手製止。
腕間古董錶盤倒映著直播畫面，唐盈盈正掀起裙襬展示膝蓋的舊傷，那些淡青色疤痕像開在雪地上的野薔薇。
“…當時吊威亞的師傅說替身演員就該閉著眼挨摔。”唐盈盈將珍珠耳釘嵌回耳垂，補光燈給淚痣鍍了層碎金，”但我偏要睜著眼數星星，數著數著就發現——”她突然衝著鏡頭挑眉，”原來攝影棚的夜空是泡沫板噴的漆。”
彈幕池炸開成片笑淚表情，即時熱度衝破八百萬大關。
江素語看著自己映在玻璃幕牆上的倒影，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恰好與監控屏裡唐盈盈晃動的紅寶石手鍊重疊。
三個月前在劇組化妝間，她分明聽見唐盈盈嬌笑著接電話：”王總放心，房卡照片拍得特別清晰…”
“查清王浩和星途遊戲的關係了嗎？”她轉頭問助理時，餘光瞥見唐盈盈正舉起手機。
直播鏡頭突然轉向落地窗外，某娛樂記者慌忙從芭蕉叢後縮回相機的畫面被百萬觀眾盡收眼底。
“遊戲運營總監是王浩表弟。”助理壓低聲音，”唐小姐曝光的聊天記錄裡，有十七個賬號關聯著同一家水軍公司。”
煙花第三次炸開時，江素語終於看清唐盈盈藏在珍珠耳釘裡的玄機——每當鏡頭轉向敏感角度，那顆南洋珠就會折射出特殊頻閃，將偷拍設備的紅外線標記成細碎光點。
她撫過自己髮尾的銀藍挑染，突然笑出聲。
這哪是小白兔，分明是隻渾身倒刺卻叼著玫瑰的小狐狸。
直播間突然響起清脆的瓷器碰撞聲。
唐盈盈變戲法似的從雕花鏡後摸出青瓷盞，琥珀色茶湯在白霧繚繞中映出她狡黠的眉眼：”感謝‘不吃香菜’送的超時空戰艦，不如我們連線這位新晉榜一大哥？”
當機械合成的變聲器嗓音傳來時，江素語猛地攥緊流蘇。
這個把月她追查的詐騙團伙，最愛用《星途》遊戲幣洗錢。
監控屏突然閃爍雪花紋，她看見唐盈盈蘸著茶湯在鏡面寫下四個數字——正是經偵科鎖定的嫌疑賬戶尾號。
“哎呀手滑了。”唐盈盈突然將青瓷盞碰倒，氤氳水痕吞沒了關鍵數字。
但江素語已經看清她垂落的睫毛在輕顫，像暴雨前收攏翅膀的鳳尾蝶。
百萬觀眾還在為突然黑屏躁動時，江素語已經扯落礙事的流蘇披肩。
星空藍裙襬掃過旋轉樓梯的智能感應器，廊燈次第亮起如銀河傾瀉。
她想起自己十九歲那年，也是這樣攥著偷錄的錄音筆，在投資人酒會上孤注一擲。
唐盈盈正彎腰撿拾瓷片，後頸突然籠下一片帶著鳶尾香氣的陰影。
鑲鑽高跟鞋闖入鏡頭的剎那，直播間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她抬頭望進江素語深海似的瞳仁，對方指尖正懸在自己淚痣上方，彷彿要觸碰一朵不敢驚動的朝露。
“也許我真的…”國民女神向來清冷的嗓音沾了夜霧，尾音被窗外突然爆發的歡呼聲吞沒。
某頂流男團恰好在泳池邊點燃冷焰火，藍紫色光焰透過穹頂玻璃灑在兩人交疊的衣袂上，將她們鑲進同一幅光影斑駁的油畫。
彈幕池在死寂半秒後徹底瘋狂。
服務器崩潰前最後顯示的畫面上，唐盈盈染著茶漬的指尖正勾住江素語垂落的銀藍髮絲，而後者向來淡漠的唇角彎起新月般的弧度。
林曉衝進來切斷電源時，水晶吊燈映出滿地凌亂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真假難辨的星子。
“直播回放點擊量破億了！”助理捧著平板的手在發抖，”但王浩關聯的六個營銷號剛剛集體註銷…”
江素語沒接話。
她凝視著唐盈盈手腕上隨呼吸起伏的紅寶石，那裡面鎖著的何止是今晚的刀光劍影。
月光突然被烏雲吞噬，遠處傳來悶雷滾過天際的轟鳴，潮溼的風裹挾著高樓特有的金屬鏽味撲面而來。
唐盈盈對著黑屏的手機理了理鬢髮，玫瑰紋身隨著動作沒入陰影。
她忽然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匿名快遞，那張寫著”小心提線木偶”的卡片背面，印著與江素語口紅同色號的薔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