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程小姐!”
要說程夫人還能講道理,程湄便僅僅是來攪混水的了。
她不依不饒:“若非你蓄意勾引,那日首飾鋪裡,謝大哥怎會去握你的手!”
此言一齣,兩名婦人亦是色變。
“通判夫人,此話怎講?”
聞蟬抿了唇。
她用程湄的名聲,勸程夫人打消念頭,程湄卻胡攪蠻纏,硬說她覬覦謝雲章。
此時再作拒絕,倒像是她要與程湄搶男人。
“程小姐這話說得好生沒理,你隨意拉個人過來,聽聽此事,十個裡頭有十個不看好的,難不成,人人都覬覦那謝御史?”
“我不管我不管!”
程湄揚了聲量,甚至急得跺了兩下地。
“你去過上京嗎?沒有吧。”
“那裡冬日會下雪,春日裡盡是和風細雨……哪像瓊州這鬼地方,終年苦熱不說,海面上動不動連月的颶風暴雨,我真是受夠了!”
“別說謝雲章,今日但凡是個能入眼的男子,他能帶我回上京,我就得賭一把。”
程湄隨父貶謫至此,一直對瓊州有所不滿。
聞蟬原以為她困於男女情愛,卻不知她是想借著謝雲章這踏板,回到上京去。
“哪怕回去了,是做個上不得檯面的妾?”
“那又如何!他鎮國公有八個兒子,往後那府裡兩代人,幾十個小妾,誰比誰沒臉?只要我能回上京……”
如此說來,此計本就是搏,不求分毫穩妥。
程夫人也道:“還請通判夫人看在我們兩家的面子上,幫幫湄兒吧!”
話說到這份上,再作拒絕,便是聞蟬不肯給人臉。
她最終說了句:“那我也只能,捨命陪‘君子’了。”
為了不引人懷疑,她需先回到宴上去。
眼下面前有兩條路:
一是將此事如實稟報給謝雲章,算她勉強立功一件。
二是,佯裝不知,坐收漁翁之利。
其實在捉姦人中,已經有了程高二位夫人,拉她入局,無非是多個“外人”更為可信,事後更好為人周旋。
若佯裝不知,尋個藉口不露面,若她們事成,無非是小小得罪程家一番,卻能叫謝雲章被人纏上。
若程家不成,仍要指望自己為她們說情。
想來,怎麼都不虧。
廳堂內已開宴。
除了未出閣的姑娘們,其餘受邀賓客皆在大廳內。
聞蟬權衡著利弊,猶豫是直接回席上,還是找機會提醒謝雲章。
“柳娘子?”卻在廊下遇上了陸英。
那日紅袖招外見她,她一身黑衣便裝,今日倒是作了女婢打扮,只是仍舊簡單利落。
“這都開宴了,您怎麼才來呀?”
聞蟬心裡存著事,只借身體不適搪塞,隨即又寒暄似的問:“今日謝御史也來了?”
“是啊,您看,大人就在那兒呢。”
順著陸英的目光,聞蟬很快找到了謝雲章。
其實都不必仔細找,他這人生得格外出眾,舉手投足皆是溫雅矜貴,人堆裡打眼一瞧,保準先看見他。
就這片刻間,他與人對飲一杯,眼梢微側,便正好撞上聞蟬的眼。
聞蟬心虛,低下了頭。
忽而聽近門邊有人道:“這鹿茸湯可是好東西,程知府這回也是下血本了……”
那人手中捧著一個湯盅,而下一刻,一模一樣的湯盅,也被謝雲章端起來。
他先用了一勺。
隨後一勺接一勺。
聞蟬記得很清楚,程夫人說,那料就添在鹿茸湯裡。
許是她怔怔立了太久,又不說要做什麼。
陸英又喚了聲:“柳娘子?”
“沒事了。”
聞蟬轉身就走。
都沒想到這鹿茸湯上得這麼早,都不給她機會,謝雲章就已喝下去了。
那還猶豫什麼?任程家人自己鬧去吧!
大院裡點了燈,但比起宴廳仍舊暗漆漆的。
聞蟬走到一半,特意攔下兩個打扮得體的大丫鬟。
“我一時腹痛難忍,你們誰給我帶個路,叫我去更衣方便一下。”
便有一人帶著她往後院茅房走。
那丫鬟在茅房外等了片刻,見聞蟬遲遲不出來,自己手中還壓著活兒,便有些著急。
“這位娘子,您好了嗎?”
聞蟬順勢道:“方才的路不難走,我認得,待我好了,自己回去便是!”
於是那丫鬟走了。
明日對著程夫人,這兩個丫鬟便是她身體不適的人證。
做完這些,聞蟬也顧不得檀頌還在席間,趁著夜色沉沉,低著頭就要摸出程府。
誰知剛過一道月洞門,眼前就多了一雙腳攔住去路。
“柳娘子。”
嗓音熟悉,沿利落的褲管往上看,果然是陸英。
她手臂纖細卻十足有力,一把攥住聞蟬肩頭,“我家大人有請。”
“不……”
從宴廳到這後院茅房,統共也就不到一盞茶的工夫。
程湄下的是什麼虎狼藥,這麼快就發作了?
聞蟬比陸英稍矮一些,力氣遠遠不敵,幾乎是被人拽著在走。
“我……陸英,我身子不適,要不你先放我回茅房吧……”
“我憋不住了!”
聽她自暴自棄大喊一聲,陸英雷厲風行的腳步都略有停頓。
回過頭,見她皎美的面龐滿是急切,眼底又掩不住透出哀求,雖是為茅廁裡的那點事,卻也惹她一個女子動容。
陸英嘆息道:“娘子放心,大人那裡不會短了恭桶的。”
聞蟬:“……”
就這樣,她被生拉硬拽,帶進後院一間廂房,路上一個人都沒遇見。
“大人,柳娘子到了!”
陸英將她推進去,又從外把門鎖上。
聞蟬拉不開,拍打亦沒人理會。
戰戰兢兢轉身,對上男子眸光幽深。
“……公子。”
屋裡有張供人小憩的床榻,謝雲章坐在床沿,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副不太好受的模樣。
“過來。”
聞蟬不想過去。
她貼著門框,立在原地問:“公子忽然叫我來,有事嗎?”
謝雲章這才睜眼,朝她睨來。
“你覺得有什麼事?”
聞蟬有種特別壞的預感,今日程家人想做的事,好像他早就心知肚明。
可要是都知道的話,又怎會喝那盅鹿茸湯?
所以,八成是事發了,他剛剛猜到來龍去脈。
“我身子不適,若公子無要緊事,便放我回家歇一歇吧。”
她低著頭,面色微微發白,倒真像有幾分病容。
“不舒服?”謝雲章不疾不徐開口,“那就歇在此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