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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所以啊,他絕對不可能投降!”

可他身邊的人就不一樣了。

崔時安放下茶杯,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那些個親屬、部下,原本都是大明的百姓,心裡頭啊,其實還是向著大明的。”

“他們一方面害怕咱們大明的大軍打過去,另一方面,又被蒙古人欺負得夠嗆,心裡憋屈著呢!”

崔時安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篤定。

“要是他們能歸順大明,陛下再給他們點甜頭,保證他們感恩戴德,誰還願意跟著陳友定一條道走到黑?”

“人嘛,都是怕死的。誰願意白白送死呢?”

“大家就等著瞧好吧,到時候,不用費一兵一卒,陳友定身邊的人,就會把他給綁了,送到陛下面前來!”

崔時安說到這裡,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

“嘶!”

朱元璋倒吸一口涼氣,眼睛瞪得老大。

“不會吧?親信也能下得去手?”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剛說完,朱元璋就愣住了,這話誰說都行,就他朱元璋沒資格說。

想當初,他自己為了活命,為了爭奪天下,什麼事沒幹過?

在權力和生死麵前,情義,那玩意兒,值幾個錢?

每一個成就大業的人,不都得心狠手辣,捨棄一些東西嗎?

想到這裡,朱元璋心裡咯噔一下,開始相信崔時安說的話了。

崔時安看著朱元璋的表情,知道他已經信了七八分,不由得笑了。

“在生死和利益面前,情義算個屁!”

他搖了搖頭,彷彿在感嘆人性的脆弱。

“您要是不信,就再等幾天,看看我說的準不準。”

崔時安胸有成竹地說道。

“當然了,陛下要是想在這場仗裡頭,撈到更多的好處,也不是沒有辦法。”

他神秘一笑,似乎話裡有話。

“啊?”

朱元璋和李善長面面相覷,什麼?還能有更大的好處?

這倆人平日裡一個比一個精明,可這會兒,腦子卻像生了鏽的齒輪,卡住了,轉不動了。

朱元璋撓撓頭,一臉困惑,自言自語道:“這……這仗都打完了,還能撈著什麼好處?”

崔時安無奈地搖搖頭,嘆了口氣,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唉,我說您老還是踏踏實實做你的生意去吧,這些個彎彎繞繞,你玩不轉!”

朱元璋一聽這話,頓時急了,脖子都紅了。

他這輩子最討厭別人說他不行,更何況,這還是國家大事!

“你這小兔崽子,又賣關子!快說,到底怎麼回事?急死我了!”

崔時安見狀,哈哈一笑,知道朱元璋是真上心了。

“行行行,我說,我說還不行嘛!反正這些事,等陛下把陳友定那老小子給收拾了,遲早也得琢磨。”

朱元璋尋思著,自己頂多也就是安撫安撫那些投降的兵將,再收買收買人心,還能有什麼更大的油水?

不對,不對!

這崔時安鬼點子最多,他說的,肯定沒那麼簡單!

果然,崔時安眼睛一眯,閃過一道精光,慢悠悠地說道:“當官的啊,先得琢磨人,再琢磨自己,最後才琢磨國家。”

“現在,蒙古那邊已經冷得不行了,過不了多久,大雪一下,路就全堵死了,蒙古人想出來進去,可就難嘍!”

場景一轉,彷彿寒風呼嘯,大雪紛飛的蒙古草原就在眼前。

“要是陳友定這時候完蛋了,陛下您肯定得抓住這個機會,先瞞著消息,不讓蒙古人知道。”

“然後呢,派幾個陳友定以前的部下,偷偷摸摸地跑到蒙古去,不管是耍陰招,還是玩計謀,總之,就利用這個消息,狠狠地坑蒙古人一把!”

“這事兒要是辦成了,嘿嘿,大明就有機會把北元勢力給打趴下,甚至讓他們再也翻不了身!”

“砰!”

朱元璋手一抖,那精緻的青花瓷茶杯,就這麼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碎成了七八瓣兒。

茶水四濺,浸溼了朱元璋的衣角,可他卻渾然不覺。

李善長眼皮子一跳,心說這杯子可是上好的官窯貨,就這麼碎了,怪可惜的。

他趕緊彎下腰,佯裝去拿掃帚,實則悄咪咪地收拾著地上的殘渣。

藉著這個機會,李善長偷偷瞄了一眼朱元璋。

乖乖,這位爺的臉色,那叫一個精彩!

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一會兒又青,跟開了染坊似的。

眼睛瞪得溜圓,嘴巴也微微張著,顯然是被崔時安的話給震住了。

“咳咳。”

李善長輕咳兩聲,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朱元璋回神。

他這是在提醒朱元璋,您老人家可是皇帝,得注意形象啊!

朱元璋猛地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衝崔時安笑了笑,那笑容,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你小子……”朱元璋指著崔時安,語氣中帶著幾分讚賞,幾分驚訝,還有幾分……無奈?

“行啊,真沒看出來,你這肚子裡,還真有點貨!”

崔時安撇撇嘴,一臉的不以為然。

“那是!”他下巴一揚,帶著幾分小得意。

“你要是再晚點回來,說不定,我就得管別人叫爹了!”

這話一齣,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微妙。

崔時安這是在埋怨朱元璋呢!

埋怨他這麼多年不著家,連自己老孃的葬禮都沒趕上。

朱元璋一下子噎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李善長也愣住了,這……這話說得也太直白了吧?

不過,轉念一想,崔時安這小子,能說出這番驚天動地的大道理,也的確讓人刮目相看。

“呵呵,哪能呢!”

朱元璋乾笑兩聲,試圖打破這尷尬的氣氛。

“那個……對了,你帶我去祭拜一下你娘吧。”

他話鋒一轉,提議道。

“她老人家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還把你培養得這麼出色,不容易啊!”

李善長心裡“咯噔”一下,這……這不合規矩啊!

皇帝去祭拜一個普通老百姓的墳?這要是傳出去,還不得被人說閒話?

可他轉念又一想,就憑崔時安剛才那番話,這番見識,這番謀略……

別說祭拜他娘了,就是給他娘立個貞節牌坊,那也是應該的!

這可是能影響國家命運的大事啊!

“好了,該說的,我都跟你說明白了,該聽的你也聽進去了。往後安分守己過日子,別總想著跟朝廷那些人攪和到一塊兒。”

崔時安頓了頓,目光如炬,盯著朱元璋。

“怎麼的,現在還惦記著你那諸葛連弩呢?”

“還有,什麼時候去給老孃上柱香,燒點紙?”

崔時安一連串問了幾個問題,再看這便宜老爹,一副魂兒都被勾走了的模樣,顯然是被這其中的利害關係給嚇破了膽。

瞧他那沒出息的慫樣!

崔時安無奈地搖了搖頭,揹著手,慢悠悠地離開了。

只留下朱元璋和李善長,呆若木雞,愣在原地。

一陣長久的沉默,彷彿時間都凝固了。

朱元璋的臉色,緩緩地,由蒼白轉為凝重,與方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像是換了一張臉。

他神色肅穆,一字一頓,緩緩開口問李善長:“他剛才說,陳友定那廝,能被我們輕而易舉地收拾了,這話,有幾分能信?”

李善長也犯了難,一時半會兒拿不定主意,畢竟,他們之前壓根就沒往這方面想過。

先前,他和徐達倆人,關起門來合計作戰計劃的時候,所有的心思都撲在如何攻城拔寨、怎樣排兵佈陣這些事上。

誰也沒想著,換個角度,去琢磨琢磨福建內部那點破事。

又是一陣沉默,像塊巨石壓在兩人心頭,沉甸甸的。

李善長終於開了口,聲音有些沙啞,“或許……真有這個可能。”

朱元璋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只是喉結滾動,艱難地嚥了口唾沫。

“不管有沒有這個可能,我現在更關心的是第二件事。”

他頓了頓,眼神像鷹一樣銳利起來。

“百室,你現在就去應天府找徐達!”

“把這個可能性,原原本本地告訴徐達。”

“讓他務必小心,多個心眼!要是……要是福建那邊真有內鬼要投降,那這就是我們的王牌,一定要用好這張牌!”

朱元璋的聲音越來越高亢,“還有,你去告訴湯和,別讓他閒著了!”

“告訴他,老子不想再等了!”

“從咱們立國那天起,就一直被蒙古人壓著打,這口氣,老子憋屈夠了!”

“是時候讓那幫孫子,嚐嚐我們的厲害了!”

朱元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彷彿要把心中的怒火全部發洩出來。

“讓湯和趕緊招兵買馬,多招點人!”

“只要福建那邊一有動靜,立馬讓徐達派人,把我們的探子,像釘子一樣,狠狠地扎進蒙古人的地盤!”

“讓湯和的兵,都給我睜大了眼睛,隨時準備給蒙古人來個狠的!”

李善長也激動起來,臉色漲得通紅,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臣,這就去辦!”

有些事情,就像窗戶紙,一旦捅破了,就豁然開朗了。

只要有了明確的目標,制定好周密的計劃,像用間、用計、策反這些陰謀詭計。

這些跟著朱元璋出生入死的老臣們,自然是駕輕就熟,手到擒來。

這些彎彎繞繞,根本不用朱元璋多費口舌,徐達他們心裡跟明鏡似的,知道該怎麼做。

看著李善長急匆匆離去的背影,朱元璋伸手摸了摸茶盞,感覺嗓子眼乾得冒煙。

他端起茶杯,咕咚咕咚,一口氣把茶水喝了個底朝天。

他的臉上,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還帶著一絲瘋狂的期待。

聽完李善長傳達的信息,徐達便馬上出兵了!

大軍如奔騰的江河,浩浩蕩蕩地向福建挺進,鐵甲摩擦聲,戰馬嘶鳴聲,匯聚成一股肅殺的洪流。

七日之後,當徐達抵達福建,眼前的一幕卻讓他和麾下大軍都愣在了原地。

福建城門大開,城門上高掛的不是象徵抵抗的旗幟,而是刺眼的白旗,在風中無力地飄蕩著。

而比白旗更刺眼的,是懸掛在旗杆上的那顆頭顱,血淋淋的,猙獰可怖,正是陳友定的首級!

陳友定的親信們,此刻也顧不上什麼顏面和尊嚴,一個個如喪家之犬般,大開城門,帶著福建城所有百姓,黑壓壓地匍匐在地,迎接大明王師的到來。

徐達望著眼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徹底驚呆了,他張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攏。

“陛下……真乃神機妙算!”他喃喃自語,聲音顫抖,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敬畏,“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決勝於千里之外?!”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腦門,他簡直不敢想象,朱元璋是如何在千里之外,運籌帷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將陳友定玩弄於股掌之間的。

來不及過多震撼,徐達畢竟是身經百戰的宿將,很快就冷靜下來,他深吸一口氣,中氣十足地對左右大喝:“來人!八百里加急,送快報回南京!”

“告知湯和整軍準備,就說我已攻下福建,會暫時封鎖這邊的所有消息。”徐達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接下來該怎麼做,他已然心中有數,這可是一盤大棋,每一步都至關重要,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這七日內,朱元璋可沒閒著,他在應天府和南京城郊來回奔波,忙得腳不沾地,雖然疲憊不堪,卻滿心歡喜,彷彿看到了即將到來的勝利。

劉基時常入宮,卻找不到朱元璋的身影,心中頗有怨言,眉頭緊鎖,看來他的容忍度已快到極限。

不過,沉浸在喜悅中的朱元璋,此刻根本不在意劉基的想法,依舊我行我素,在他看來,只要能打勝仗,一切都是值得的。

君臣之間,遲早會因為朱元璋的行事風格,爆發一場激烈的衝突,這只是時間問題。

這天一大早,朱元璋這個“喜當爹”的皇帝,還在崔府迷迷糊糊地睡著,鼾聲如雷,睡得正香。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如同催命符一般,粗暴地打斷了朱元璋的美夢,也預示著即將到來的變故。

他猛地揉了揉眼睛,“百室啊,這才三更半夜的,朕今天又不用上朝,你這麼急吼吼地跑來幹什麼?”

李善長望著睡眼惺忪的朱元璋,手裡緊緊攥著軍報,激動得微微顫抖:“陛下,福建……福建來消息了!”

唰!

朱元璋瞬間清醒了過來,聲音都有些變了調:“什麼消息?快說!”

李善長眼神那叫一個複雜,握著軍報的手都在抖:“一…一…一字不差!崔時安那小子…簡直…簡直就是個活神仙!所有的事情,都跟他預料的一模一樣!”

“徐達…徐達到了福建都傻眼了,那場面…跟崔時安說的一點不差,陳友定的親信真的把陳友定給宰了,還大開城門,城裡的老百姓都跪在地上,迎接咱們大明的軍隊進城!”

“您瞧…這是徐達發來的詳細軍報,裡面…裡面都把您誇上天了,說您是神機妙算,算無遺策…”

朱元璋一開始還有點懵,漸漸地,整個人都震驚了,最後激動得渾身發抖。

他一把搶過徐達的軍報,匆匆掃了一眼。

至於軍報後面那些把朱元璋誇得跟神仙一樣的馬屁話,他直接選擇無視。

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另一種可能性。

李善長和朱元璋對視一眼,都攥緊了拳頭。

他們想到了當年的屈辱!

洪武元年,蒙古大軍兵臨城下,大明朝剛建立。

根基不穩,不得不低頭,那滋味,真比吃了蒼蠅還難受!

要是……要是早點發現崔時安這塊寶……

算了,不想了!

朱元璋長出一口氣,像是要把胸中憋悶了多年的濁氣都吐出來。

“奇恥大辱,我們這次,一定要讓蒙古人血債血償!”朱元璋這話,神情激動地喊道。

“讓湯和趕緊招兵買馬,跟徐達好好配合!”

朱元璋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趁著大雪還沒封路,讓湯和按咱們之前定好的計策,立馬出發!”

“告訴他,我要親眼看到蒙古首領的腦袋!”

這個復仇的計劃,朱元璋等了太久,足足四年!

從洪武元年到洪武三年底,大明朝的君臣們,無時無刻不在盼著這一天!

這四年,他們反覆推演,反覆琢磨,就為了這一戰!

當年受的窩囊氣,現在,是時候連本帶利地討回來了!

這次打陳友定,本來沒想那麼多,誰知道會引出這麼多事。

多虧了崔時安提前給自己提了個醒,要不然,哪能這麼快就抓住機會?

朱元璋現在是越想越激動,李善長也是興奮得不行。

過了好一會兒,朱元璋才平復下來。

他望著遠方,目光深邃,一字一頓地說道:“這小子,真是咱大明的寶貝疙瘩啊!”

次日清晨,陽光灑滿大地。

朱元璋早早地起了床,心裡頭還惦記著昨天的事。

他拉著崔時安,直奔崔母的墳前。

父子二人,恭恭敬敬地上了香,磕了頭。

李善長在一旁看著,他甚至開始佩服起朱元璋的胸襟來。

“這皇上,真是能屈能伸啊!”李善長暗自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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