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清扯開了油布擋雨,探出頭環視一圈四周,道:“這距離城門近的山洞怕是都已經在前幾日就被人佔了,咱們不找了,就在這裡歇吧,附近大樹不少,擋著也隱蔽一些。”
“也好,這雨天路滑,若是扭傷了腳就壞了,就聽三丫她孃的”,張伯應下。
石頭也點頭,他還未從方才的驚嚇中回過神,神情有些怔愣愣的。
其他的三個孩子也是一樣,坐在推車上,始終一句話都不說。
唯獨三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伸出小手去抓頭頂的油布,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
林書勇垂眸看著天真無邪的妹妹,伸出手去逗弄三丫。驚恐的眼神逐漸變得平和。
石頭和林書元被笑聲吸引,同樣不由自主的扭頭看去。
見幾人狀態好轉,宋婉清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專心去準備晚飯食材了。
“三丫他娘,趁著這會沒人,先把肉都切好按頓都分出來吧,若是明日和大部隊一起走,叫人看見了咱們的野豬肉就麻煩了,還有那野豬崽要不要現在處理了?”張伯語重心長的道。
宋婉清驚訝的看了一眼張伯。
看來,這段時間的經歷,讓張伯的老好人性子改變了不少。
不過這話倒是提醒了她。
這段時間野豬崽雖然很少發出聲音,但就怕關鍵的時候壞事,留在手裡始終是個定時炸彈。
沉吟片刻,她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先把豬肉分好,野豬崽暫時先養著,等時機到了把它出手便是。”
張伯點了點頭,轉身去處理豬肉了。
雨下的越來越大,風颳的厲害。
石頭將推車上裝著東西的袋子都搬下來,壓在油布的四個角上,這才沒被風吹掀漏雨。
宋婉清早就將做飯的食材備好了,但怕生火會點燃油布,便只能等雨停。
雨水打在油布上,噼啪作響,等的久了,幾個孩子都困了,靠在推車上睡著了。
約摸著兩個時辰後,雨終於停了。
宋婉清手腳麻利的將食材下鍋,做完飯後,她又將之前採摘的草藥挑選了幾株有安神效果的,用水煮開後,一人盛了一晚。
等一夥人吃完飯,夜色已深,幾個孩子連眼睛都睜不開,很快就睡著了。
宋婉清和張伯依舊是老規矩,各守一個半夜。
翌日,宋婉清是被一陣劇烈的爭執聲吵醒的。
她睜開眼睛,看見張伯正站起身子朝樹後看。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能依稀看見數十人的身影,此刻,正對著一對母女又踹又罵,“你這個廢物,我和我哥把糧食交給你保管,你卻把糧食弄丟了?現在你讓我們吃什麼,吃你和你女兒的肉嗎?”
“劉二哥,昨日那樣的情況,我哪裡還能顧得上什麼糧食,能活下來就已經是萬幸了,求你饒了我和我女兒吧,路上……路上我們母女會努力摘野菜,彌補你們的。”
年長的婦人跪在地上,不斷的求饒,換來的卻是更加猛烈的毆打。
劉二哥?
想起石頭曾經提過,下羊村現在是劉家兄弟當家,宋婉清擰了擰眉,不會這麼巧吧?
“娘”,林書勇被聲音吵醒,揉著眼睛,“是有人在吵架嗎?”
宋婉清將他抱起,捏了捏他的小臉,“吵醒你了?”
林書勇的臉慢吞吞的紅了,他還不適應和娘這麼親近,連忙尋了個藉口,“我去看看妹妹。”
宋婉清也不強求,依他去了。
張伯聽到動靜,走到了宋婉清身旁坐下,吧嗒著旱菸管,眉頭皺的很深。
宋婉清問出了心中所想的,“那夥人可是下羊村的人?”
張伯嘆口氣,“正是,之前咱們村的大部隊走的時候,少說也有一百人,現在就剩不到二十人,這……”
他說不下去,連連嘆氣,紅了眼睛。
雖然平日裡大家各懷心思,但到底是同一個村子裡走出來的,相處多年。
活生生的人,說沒就沒了,怎麼能不難過?
宋婉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許是人多跑散了,還沒尋回來也說不定,那被打的婦人與你相熟嗎?”
張伯搖頭,經歷過上一次的事情,就算是相熟,他也不會輕而易舉的就做些什麼。
幫了別人,很有可能害了自己。
“那是候嬸嬸”,石頭翻了個身,坐起身子,看著宋婉清道:“那些糧食說是候嬸嬸保管,實際上就是劉家兄弟見他們母女二人孤苦無依,故意欺負他們,讓他們揹著罷了。
那些糧食也就是些野菜,劉家兄弟精著呢,好的糧食才不會放心給別人看管呢。
當時我離開大部隊的時候,就讓候嬸嬸和妹妹和我一起走,但是她死活都不願意,還勸我忍忍就過去了。”
石頭有些無奈,隨即又表情嚴肅的道:“嬸嬸,這劉家兄弟極其歹毒,若是咱們逃荒路上遇到他,千萬要小心。”
兩個人都沒提,要去救人的事情。
著實可見成長了不少。
宋婉清點頭,“放心吧,我記得了。”
她叫醒林書元和張昌平,給每個人都分了一塊嬤嬤後,一行人便啟程朝主路走去。
最開始,路上還只有他們一行人,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路上的人越來越多,宛若一條浩浩蕩蕩的人河,朝著一個地方湧去。
人雖然多,但對比昨日在城牆下,已經少了大半。
其中不少人身上還帶著傷,走走停停。
更有傷的嚴重的人,倒在地上就再也沒有起來。
好在天沒有下雨,路不算難走。
到了晌午,一群人坐在一片樹下休息,宋婉清從葫蘆裡取出早上燒好的熱水,分給幾人。
小孩子歲數小,忘性大,這才剛過了一日,張昌平就生龍活虎的了,一會去揪地上的野草,一會去抓天上的鳥,時不時的,還要去撓林書元的咯吱窩。
林書元一向悶聲不愛說話,這幾天在張昌平的帶動下,難得的能多說幾句話。
幾人休息著,宋婉清卻沒有歇著,而是走進了身後的林中,挑挑揀揀,摘了不少的草藥回來。
她將草藥放在碗裡搗碎,又從行李中找出一件舊布裁剪成布條。
坐在推車上的林書勇注意到她的動作,疑惑問道:“娘,你這是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