錘石文學
一個專業的小說推薦網站

第14章

“門下:

朕承天地之恩,乘時秉命,欽奉皇太后命,以爾皇七女,柔嘉淑順,端莊惠和,合宜膺茲重跤。尚勤守訓,服我成命。敬慎居心,柔嘉維則。母儀克奉,教夙稟於在宮;婦德無違,譽尤彰於築館。出銀潢之貴派,備玉牒之懿親。是用封景遙公主。賜之金冊,謙以持盈,益篤興門之佑;貴而能儉,永垂宜室之聲。

諮惟鄂韃遠在北漠,傾心向化,特遣使恭齎表章,遠道來廷,叩請婚姻,並備進方物,用將忱悃。朕披閱表文,詞義肫懇,具見國王恭順之誠,深為嘉許。

秦晉之盟,自古有之;鄂韃邦國,歲相問也,世相朝也。鷗鷺合萃,鴛意成池。丹心目悅,欣逢合巹。景遙公主毓質令名,淑慎嫻靜,端賢表儀,貴典之重,堪為邦國婚配。招攜以禮,修文德而柔遠人;懷遠以仁,威德遍於四海。今命景遙公主出降鄂韃,賜冊賜服,垂記章典,勿替令儀。尚綏厚祿。欽哉。”

傳旨內宦唸完,將聖旨交到引瀾手上,隨後又躬身賠笑:“小的恭祝景遙公主萬事勝意,平安康健。”

這些天恭維的話聽了不少,比起祝福她與鄂韃王舉案齊眉的,還是這句平安康健來得更實際些。引瀾謝過那內宦,又打賞了他出門。玉笏正攙著引瀾往內室走,忽見毓禎興沖沖地從正殿奔過來。

“小七,你可算有空了。”毓禎笑眯眯地拉住引瀾,領著她進不染齋,“這宮裡人人都忙慌慌的,找你說會子話都難。”

她臉上仍是笑,若不細看,是看不出她藏在眼底嘴角的勉強的。和親的事情剛定下時,毓禎不是哭就是鬧,要麼就是在屋子裡摔東西,前來探望引瀾亦是眼淚汪汪。如此鬧了幾場,毓禎突然轉了性子,變得沉穩嫻靜了不少,開始忙前忙後替引瀾張羅備嫁,一時間竟連自己的婚事都顧不上。

“小七心中已經夠苦了。要是我再鬧,不是去戳她的心嗎?倒還要小七來勸我哄我,我成什麼人了!既然已成定局,倒不如多說說笑笑,也好全了姐妹間的情誼。”她私底下同德妃這樣講。

毓禎彷彿是一夜間長大了。她拉著引瀾坐下,又從身旁宮婢手裡接過一本厚厚的冊子,道:“方才我去瞧了,嫁妝都已經裝車了。你看看,大到衣服棉被,小到六博之聚,絲帛、金銀、玉器裝了好幾車,光是冠帽便多達二十六頂,湊足了三百二十八抬呢。我已著人點過,又親自抽了幾抬打開看過,斷斷是錯不了的。”

說話間她將絨襖解開,大大咧咧地拿絲帕抹汗。引瀾心中鈍痛,趕忙壓下情緒,伸手倒了杯熱茶。

“倒春寒可厲害著呢,六姐姐,你跑得這樣著急,仔細受了風。”她將茶盞遞給毓禎,又重新倒了一杯,雙手端起來,做出碰杯的樣子,“姐姐這樣為我奔波,我只好以茶代酒,謝過姐姐了。”

毓禎哈哈一笑:“你個促狹鬼!我可不要什麼以茶代酒,過幾日,天再暖和些,咱們還和從前一樣,在院子裡擺一桌席面,叫上慶衍一道痛痛快快大醉一場!”

待到天氣再暖和些,引瀾便該出嫁了。這樣的席面,這樣的熱鬧,怕是從今往後都再不能有了。在這樣血淋淋的分離面前,那些大人造出來的齟齬似乎都不再要緊。引瀾含笑望著毓禎,像是多看一眼便能多記住一天;毓禎卻不敢看她,怕觸動情腸,只好扯出一個笑容,又將手扣在那本嫁妝冊上。

“若只是死物,倒也罷了。這都是比著望寧姐姐的例子添置的,又因為是兩國和親,比照古籍裡李唐王室的例子,與鄂韃人商定了水利、印刷、冶煉、紡織、醫藥等一應工匠人才,填進公主的陪嫁隊伍裡。”

說完她聲音微微滯澀,清了清嗓子後,才又說:“見你嫁得風光體面,我……我多少是能放心些。”

說到最後,她語調又有些發顫。引瀾趕忙握住毓禎的手,揶揄道:“我的嫁妝比姐姐的豐厚,姐姐莫不是要哭鼻子了呢?”

“啐!”

毓禎作勢要捏她的臉,引瀾趕忙笑著躲。兩人玩鬧一陣,毓禎又道:“你別以為我不懂!今上有他的考量。鄂韃與大雍結親,多少雙眼睛盯著?嫁妝薄了鄂韃不高興不說,西羌看著還以為我們大雍衰弱,心中不知道要怎樣看輕。現在兩國就算是裝也要裝出一副互利互惠的樣子來,一邊要風光嫁女,一邊要好好將你這王后貢起來——鄂韃的牛羊戰馬填了大雍的缺,大雍的技術人才補了鄂韃的短,如此,西羌便不再敢輕舉妄動了。”

引瀾不料她有這般見地,不由訝然側目。毓禎的臉微微一紅,囁嚅著:“前些天肅王妃嬸嬸組了個馬球會。我……駙馬也在,同我說的。”

原是那位都鹽案掌事私下與毓禎見了面,嚼了這些閒話。看毓禎這副模樣,像是對那駙馬十分滿意;也難為他們,小兩口婚前相看,竟還說的是她的事。引瀾掩唇一笑,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毓禎,把她瞧得十分不好意思。

“小七,你越來越壞了!”毓禎急得站起來跺了跺腳,“我好心替你操持,你還拿我取笑!早知這樣,我還替你選什麼陪嫁丫鬟!”

她不依不饒地惱了起來,引瀾又趕忙笑著哄。毓禎在一聲聲“好姐姐”當中飄飄然,昂著頭道:“除了陪嫁裡的工匠,另有一批護衛、嬤嬤、宦官、廚子是專門伺候你的,母妃已替你選了些家世清白、勤懇恭敬的。這倒也算了,只是貼身的人手是近身伺候你的,非尋常人可勝任,須得跟你一條心才是。”

聞言引瀾微微沉吟道:“姐姐說的這些我曉得。此前太常寺來報過,按制,出嫁可從宮中帶四個正五品司侍,十二個從六品女史,三等宮女不定數。只是我這裡……”

在範姑姑被調去尚儀局之後,真正屬於她的宮人,只有玉笏與澄月了。貼身宮婢品級本事都是其次,要緊的是忠心,為難的便是引瀾根本沒有忠心於自己的婢子。她正欲開口向毓禎解釋自己的窘迫,毓禎又一笑,變戲法似的掏出另一本名冊。

“這些是範姑姑四處蒐羅來的。我母妃篩了一遍、我自己再看了一遍,留下的數十個人。這些人身家清白,品性都是好的,又伶俐,正合你貼身用。這另幾個人有姿色有手段,正好給你固寵用。”

毓禎的指尖滑過名冊,在幾個名字上流連打轉,指出來給引瀾看。她語調平靜,彷彿這是什麼再自然不過的事。

六姐姐真是長大了。也是,再單純天真,她也是後宮內苑長起來的公主,這種見不得光的陰私事,她又怎麼會不懂?引瀾心中卻頗有不忍——都是好好的女孩兒家,青蔥水靈的年紀……究竟還要賠上多少才夠呢?

見她神色不虞,毓禎還以為她不願被人分寵,急忙勸道:“那都是些玩意兒罷了,不會妨礙到你,你別吃心。鄂韃王還不知道是怎麼個秉性,有備無患總是好的;若他真是個好色的,正好投其所好,讓他少來煩你。”

活生生的人,又怎麼會是玩意兒?要是有別的出路,誰又願意背井離鄉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給一個老頭子做姬妾?毓禎走後,引瀾仍是怏怏,窩在榻上出神。澄月以為她要睡,輕手輕腳地抽走她手裡的書,不料引瀾還醒著,突然坐直了身子問:“澄月,你為什麼願意跟著我去鄂韃?”

“奴婢不跟著公主,還能去哪兒呢?”澄月不解反問。

是了,她從小就跟著自己,比起主僕更像是玩伴或是姐妹,一起長大,情分非常。一個總角之年的小丫頭子,只懂得跟著自己最信賴的人。玉笏是因著身為罪奴無處可去,那……那些女孩子,還有陪嫁裡的那些人,又是為什麼呢?

她將這些念頭說給玉笏聽,玉笏笑著寬慰:“有的貪圖賞賜,大約是想多留些銀錢給家人傍身。有些人可憐,被老子娘逼迫,‘賣’進了和親的隊伍裡頭,一氣之下,大約原本不肯的也肯了。”

引瀾“哦”了一聲,有些唏噓。宮婢宦官命苦,命運由不得自己;而她身為公主,看起來風光富貴,實際上又好到哪裡去呢?不一樣是被當做物件兒一樣送去了鄂韃。一時間她與這些宮人生出些同病相憐之感,心頭驀地沉甸甸的,呼吸都有些不暢。她長長地、緩緩地吸了口氣,又慢慢吐出,似想紓掉心中愁緒;玉笏見她心緒不寧,趕忙找了些輕快的話題來哄她,纏著引瀾要她給新分得的婢子取名。

引瀾召了人來見,照例問了她們原本的姓名,給那幾個不願叫回本名的重新想了名字。因著澄月是先來的,幾個貼身的便循著澄月的名字,取“風、花、雪、月”的意境,分別取了名字,按年齡,依次喚作泠風、瀧花、沐雪。五婢各有所長:玉笏曉事分明,年齡最長,領了領頭的職;泠風謹慎心細,專管箱籠妝奩並一應錢財器物;瀧花擅廚藝,略懂些醫食藥膳之術;沐雪好打扮又手巧,通曉穿衣打扮之事,從此負責引瀾的梳妝;澄月年歲最小,還是活潑愛跑動的年紀,平時便讓她做些內外通傳的跑腿事。其後數年,玉笏並風花雪月五人或為內帷之首,掌一宮事務;或為鄂韃王庭命婦,才名俱豐。其境遇或不相同,卻均以一介微末宮婢之身,在史書上留下姓名,流傳千古。不過,那都是引瀾成為章平皇后之後的事了。

愈是在忙亂中,時光愈是流逝得快些。這些天來,引瀾忙著點嫁妝,忙著學習大婚的禮儀,忙著配合針工局的人量尺寸繡嫁衣,得閒還要與慶衍、毓禎等人叮嚀話別。忙碌中她慢慢忘了華宜和韓堅的事,其他人也默契地不再提起,就好像她從來沒有過一個叫華宜的姐妹,也不曾認識一名叫韓堅的兒郎。

緊鑼密鼓的備婚持續了月餘,春日的生機跟著連綿不絕的春雨一道來了。鄂韃人大約沒聽過“清明時節雨紛紛”的句子,只當這是個好兆頭,因為雨水充沛就意味著健壯的牛羊。

儘管還從未見過,但鄂韃使團已經喜歡上了這個代表祥瑞和雨水的公主。他們上書給皇帝,請求早日帶上公主啟程回鄂韃,因為夏秋是鄂韃耕作放牧的季節,也是朝中最忙的時節。他們要快快啟程,把這份祥瑞帶回國內。

雍朝皇帝這個人耳根子軟,經不得勸,更經不得嚇唬。儘管倉促,在大臣的攛掇下,他仍是點了頭,定好了引瀾出嫁的章程。

建成十九年二月廿九,宜嫁娶,宜出行。這一天,盛中迎來了久違的晴天。按照嫡公主出嫁的禮節,景遙公主丑時起身梳妝,寅正前往祖廟祝禱,卯時三刻去壽陽宮拜別太后,辰時去正德宮聆聽帝后的教誨後,帝后起身送行至宮門口,遣太子為使,送景遙公主出降。嫡公主出嫁,理應打開正中的慶元門。公主的嫁妝、侍從及儀仗便在這兒,等公主登了車,浩浩蕩蕩地出了皇城。

盛中城沿途萬人空巷。公主儀仗沿著宣和大街往城東去,城中人扶老攜幼,夾道相迎,甚至有軍士的妻子與母親跪在街邊磕頭,感謝公主和親帶來的和平,讓她們的丈夫兒子得以平安回家。百姓拋出的鮮花鋪了滿路,直到公主的車輦出了城都還有蝴蝶圍繞著馬蹄與車輪飛舞。太子喬璟承騎在馬上,領在隊伍的最前頭;望寧公主與慶衍作為皇家派出的送親使,一直跟著車駕送到了城東的亓良門外。出了城,儀仗便要交接給鄂韃使團了,望寧公主與慶衍不能再送,只能在這裡話別。直到到了這裡,引瀾忍了一路的淚水還是落了下來。

“別哭,小七。”望寧公主拉著引瀾的手,自己仍在哽咽,卻還是抬腕為引瀾擦淚,“好容易畫好的妝,一哭就成大花貓了。”

“就是呢,阿姐分明是仙女下凡,如今哭花了臉,叫我那姐夫笑話便不好了。”慶衍也小大人似的板起臉勸她。如果不是他眼中還滿含著熱淚,引瀾興許還笑得出來;如今,面對著最親的人,她心中知道這一別今生都不會再見,不覺悲從中來。

望寧公主擦了擦眼角。儘管前些天她常常進宮探望叮嚀,但真到了送引瀾出門這一日,她仍覺得還有些話沒講完。她握著引瀾的手,哽咽道:“我知道你最放心不下慶衍,只是到了這個節骨眼,你只有前行,不能回頭看。你且寬心,我會看顧慶衍,還有……還有毓禎。”

後半句她說得有些勉強。她一向偏心引瀾,不甚喜愛毓禎,肯照顧一二已是看在引瀾的面子上了。引瀾點點頭,慶衍亦拉著她的衣袖,鄭重地承諾:“阿姐,你只須照顧好自己,不必替我憂心。我會記得你說的,忠君愛國,活下來,做個好人,做個好皇子、好臣子。”

他強忍著不哭,稚嫩的臉皺成了一團,看起來比哭還難看。引瀾見他的滑稽樣有些想笑,只是嘴角剛一彎,眼底便又有淚泛了起來。

從前她不願拘束了慶衍。他便是衝動些、任性些,她也不苛責,只默默想辦法替他扛下來。只是以後,她不能再為他擔當了,也不知他能不能長大些、懂事些?

她瞪大了眼,貪戀地看著望寧與慶衍,生怕這一眼看過去就成了永訣,想把他們的容貌和聲音牢牢鎖進記憶中。她又想到留在宮裡不能出來的毓禎,想到了華宜,想到了韓堅,和這座城裡她牽掛卻又不得不割捨下的一切。

“七妹,是時候了。”

外間太子與鄂韃使團寒暄片刻,太常寺的禮官便小聲在他身邊報起了時辰。太子隔著車簾催促,望寧公主嗚咽一聲,不肯離去,將引瀾攬在懷中。

“瀾兒!我的七妹——”

眼淚洇溼了她兩腮的脂粉,又沾溼了她的衣襟。她握著引瀾的手顛三倒四地要她發誓會保重、會多寫信。末了她拭了拭眼角,又擠出些笑容來。

“你成了一國王后,是尊榮也是負累,但你要記得,你還是一個妻子、一個女人。”望寧公主一邊說,一邊從手上摘下一對瑩潤的玉鐲,“這個……給你。但願你與未來郎君兩心相悅,恩愛情篤。”

她並未仔細解釋那對玉鐲的來歷,甚至只是草草把它們往她腕上一套,生怕叫其他人瞧見,頗有些諱莫如深的意味。她不說引瀾也知道——這對玉鐲,喬氏皇族每一個人都知道,乃是溫定皇后與太祖的定情之物,流傳百年,珍貴無比。

引瀾嚇了一跳,手腕上像被灼了一記似的燙手。

“不許推辭。”望寧公主兇巴巴地嚇唬道,“摘下來意頭便不好了。”

他們在車上耽擱了許久,來接親的鄂韃使團已有些不耐煩。太子再次出聲提醒,望寧公主依依不捨地帶著慶衍下了新嫁娘的車輿。

他們下車的間隙,太子從車簾的縫隙中遞來一枝柳。他聲音沉悶,溫聲道:“一定要平安。”

引瀾接過柳枝,攥在手心,眼眶又有些溼。

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

望寧、太子與慶衍離了公主車駕,太常寺與鴻臚寺的兩位使者同鄂韃使臣行了禮,交換了聘禮單子與嫁妝冊。緊接著鄂韃的接親使又下馬,朝著雍朝皇宮的方向跪右膝、屈左膝行禮。

幾輪稍顯繁複的禮節結束之後,交接總算完成。和親的儀仗與送嫁隊伍正式併入鄂韃的大部隊,由鄂韃人帶領著前進。

不料這時變故陡生。依著雍人的規矩,新嫁娘一天沒拜堂,便算是嬌貴的在室女、女兒家,不能被親屬之外的人瞧見面容;但鄂韃人煞氣騰騰地衝出來,操著一口蠻橫的胡語,鬧著要他們的新閼氏出來相見,好驗明正身。

“這如何使得!”太常丞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朝女子,及笄後連父兄都不能時時面見,如非必要,平日都須得隔著帷幔說話!況,景遙公主尚未出閣成大禮,還望貴使慎言,‘閼氏’二字是切切莫要再說了。”

鄂韃人養的馬快,翻臉的速度也像他們的馬兒一樣快。鄂韃使團最末尾那人沒有聽懂太常丞嘴裡的一大串之乎者也,但從他的動作裡感受到了再明確不過的拒絕。他不欲再跟扭扭捏捏的雍朝官員多話,兀自俯下身子拍了拍馬脖子。隨後,他左手高高揚起,用馬鞭狠狠地抽打胯下的馬兒。馬兒吃痛,撒開蹄子向前奔騰而去,直直繞開那副嫡公主出嫁儀仗,衝向隊伍中段的轎輦。

鄂韃部落是馬背上的民族,一貫崇尚武力、敬畏強者。見他們的王子策馬疾馳,鄂韃使團歡呼雀躍,為他的英勇、也為他出色的騎術叫好。

他的馬太快了,快到太常丞只覺得自己話音還未落地,一人一馬已經從他身邊呼嘯而過,只有地上揚起的黃沙和塵土忠實地留了下來,成為鄂韃人荒唐行徑的罪證。

整個送嫁使團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這蠻橫無理的鄂韃人做了什麼荒唐事,一人一馬已經到了景遙公主的車駕跟前。

鄂韃戰馬高高揚起馬蹄,發出一聲巨大的嘶鳴,像是在抗議主人突然收緊了韁繩,讓它吃了苦頭。那人卻不因馬兒的任性而露出丁點兒狼狽膽怯。他像是被釘在馬背上似的,身形紋絲不亂,穩如磐石。他一手拽住韁繩,示意戰馬安靜下來;另一隻手拽住車輦的轎簾,用力一拽——

因為焦躁不滿而胡亂竄動的馬,因為習慣了握槍揮拳而過於有力的鄂韃人,和為顯華貴飄逸特意用了凌波錦金線密織繡成的、脆弱卻美麗的轎簾。這三者湊在一起,結果便是——那轎簾“嘩啦”一聲,被整個扯了下來。

一切發生得太快。景遙公主喬引瀾在一種極度不合禮數的狀況下與鄂韃十五王子虯烈四目相對,把彼此從頭到腳,全都瞧了個遍。

閱讀全部

評論 搶沙發

登錄

找回密碼

註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