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薇一回首,便看到祁炎站在了宣室殿門口,忙上前去行了禮。
“奴婢參見殿下。陛下去了長秋宮,不在宣室殿。”
他昨晚不是說要去外地辦差嗎,怎麼還在這裡。
祁炎回過神來,將手上的食盒遞給馮薇。
“這是孤從宮外帶來的,本想給父皇嚐嚐,既然父皇不在,賞你了。”
馮薇遲疑片刻,終是接過那盒餅餌:“多謝殿下。”
祁炎環顧了下四周,見四周無人。
他低聲對馮薇說道:“孤明日就要出發去明州了,你等孤回來。孤給你帶禮物。”
馮薇微微頷首:“殿下照顧好自己。”
待祁炎離開,馮薇看著手裡的食盒,發了會呆。
昨晚她算是思慮了許久,祁炎是太子,她是良家子,她幾乎是避無可避。
要想不被納入東宮,除非陛下不允,或者祁炎對她生厭。
可她自問不夠聰明,把握不好讓他生厭又不開罪他的度,只能見機行事了。
若真的被納入東宮……
她猛地搖了搖頭,不能想,不能想。
馮薇結束了宣室殿的灑掃事宜,提著剛得到的茶葉和餅餌走出宣室殿。
馮薇沒走幾步,便遇上了迎面而來的喬貴人。
她連忙行禮道:“奴婢見過喬貴人。”
喬貴人笑著將她扶了起來:“馮宮人快快起來。”
“如今馮宮人在御前侍候,他日若是得了富貴,可莫要忘了與本宮的情誼。”
馮薇拘謹地回道:“奴婢多謝夫人的提攜,夫人昔日待奴婢的恩情奴婢一直記得。夫人是來尋陛下的嗎?”
喬貴人微微頷首:“陛下在嗎?”
馮薇望了一眼長秋宮的方向:“夫人,今日是十五,陛下早早便去了長秋宮呢。”
喬貴人有些失望:“這樣啊,是本宮忘了這事。”
馮薇又勸慰道:“夫人,陛下如今朝政之事很是繁忙,已經歇在宣室殿很多日了。陛下若是得空,定會傳召夫人的。”
喬貴人淡淡一笑:“多謝馮宮人的勸慰。馮宮人他日有空,定要去昭陽宮坐坐。本宮先回去了。”
看著喬貴人走遠,馮薇才轉身往掖庭走去。
這宮裡像喬貴人這樣的夫人很多。
喬貴人已經算是比較受寵的了,連兒子去了封地,一個月都還能見上建桓帝幾回。
在宣室殿侍候這段時日,她看得出來,建桓帝真的是個非常好的帝王,勤政愛民,連對底下的宮女內侍都不錯。
只是,若論起作為女子的夫君,建桓帝絕不是個好夫君。
她在宮裡有所耳聞,很多夫人都只侍寢了一兩次,就再也見不到建桓帝的面。
可她們因為侍寢得到了冊封,若沒有特旨,便再也無法出宮了。
這些夫人得視常年見不著的建桓帝為夫君,一輩子守在這宮裡。
像喬貴人這樣能每月見上幾回的,不過只有寥寥二三人而已。
可她卻又明白,建桓帝身為一國之君,身上責任重大,還以是否為一個女子的合格夫君來評價他,實在太過淺薄。
她只希望,自己永遠不要成為這後宮的夫人,無論是這建桓帝的夫人,還是那太子殿下的夫人。
回到掖庭,馮薇用油紙將那盒餅餌包了一些。
她到了西北那緊鎖的小院門口,敲了敲門,將那包餅餌從院門底下遞了進去。
片刻以後,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院裡傳來:“馮宮人,多謝你。”
馮薇低聲道:“夫人,你身體可好些了。”
這是建桓帝多年前寵幸的姚美人,聽說是因為得罪了周皇后,被關入了掖庭這個小院責令閉門思過。
只是,久而久之,建桓帝和周皇后似是把她給忘了,再也沒有人來放她出去。
只有這掖庭的宮女內侍,偶爾會來給她送些吃食。
姚美人卻只是咳嗽了幾下:“我身體無事。老毛病了。你回去吧,莫讓人瞧見了。”
馮薇回道:“那奴婢先走了。改日奴婢再來瞧你。”
馮薇回了屋子,用了些膳食,嚐了兩口餅餌,才就著燭火,將針線籃取了出來,繼續做起荷包來。
坐了一會,她便聽到了敲門聲,還有鄭梨那略帶稚氣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馮阿姊,你在嗎?我想找你玩會。”
馮薇忙說道:“阿梨,快進來。”
鄭梨推開門,馮薇看她一臉疲憊,忙拍了拍旁邊的凳子。
“今日很累嗎?快來吃餅餌。這餅餌很是好吃。”
聽到有餅餌吃,鄭梨臉上的疲憊似是消了幾分。
她歡喜地走到案旁坐下,拿起案上的餅餌吃了起來。
“今日我不小心打翻了茶水,差點被皇后娘娘責罰了,幸好陛下饒恕了我。”
馮薇給她倒了杯水:“既然陛下已經饒恕了你,就別再想了。喝口水,別噎著了。”
鄭梨看到她手裡的荷包:“馮阿姊,你這繡的是什麼?”
馮薇低頭看了下那荷包上的刺繡:“這是一種瀾州的野花。”
鄭梨好奇地抬眼望向她:“馮阿姊,你怎地不繡鴛鴦?我在家時,我家阿姊她們都繡的鴛鴦,女子不是一般都愛繡鴛鴦嗎?”
馮薇微微一笑,繼續繡了起來。
“女子繡鴛鴦,是為了送給意中人或者夫君。我繡這荷包是為了打發時間,自然是想繡什麼便繡什麼。”
鄭梨卻又問道:“馮阿姊,你有意中人嗎?”
馮薇眼神閃過一絲黯淡:“我沒有意中人。”
她又叮囑鄭梨:“阿梨,進了宮,就不能再想什麼意中人了,要等到放出宮的那日,才能尋意中人。”
作為良家子進了宮,在這宮裡,若是還想著意中人,只怕不是什麼好事。
話雖如此,她卻覺得心裡越發的淒涼。
她曾以為自己是可以熬到出宮那日的。
雖然,那時他大抵已經娶妻生子了,可她仍抱著那點微弱的希望。
如今她卻覺得那點希望越來越黯淡。
她招惹了那太子殿下,又在御前侍候,後面會遇到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馮薇再見到祁炎,已經是半個月後。
她從宣室殿拖著疲憊的身子,披星戴月地回到掖庭時,已經接近子時。
她卻看到自己房裡亮了燭火。
她遲疑許久才推開房門,果然看到了祁炎坐在案旁,手裡拿著那個仍未繡好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