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棄娘拿筷子敲她,“喂,天還沒黑,你給老孃醒醒,別做夢!”
二丫撇嘴哼了一聲。
三丫吭哧吭哧,埋頭苦吃。
魚好吃。
陸棄娘怕她被刺卡著,小心翼翼幫她挑出魚刺。
“娘,您脖子上那個銀葫蘆呢?”大丫忽然問。
陸棄娘挑魚刺的手一頓,隨後若無其事地道:“換了那個爹。”
膝蓋又中了一箭。
好像為了他,這個家裡真的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大丫婚事毀了,二丫衣裳沒了,三丫沒有肉吃,陸棄娘沒了銀子,還被人說閒話……
“吃飯,趕緊吃飯。”陸棄娘岔開話題,“吃完飯,我出去看看,有沒有需要零工的。”
沒有了本錢,只能出些力氣。
“娘,別去了,您身體還沒養好。”三個女兒都不同意。
陸棄娘卻道:“沒事。”
人活著,不就是得幹活嗎?
天不塌下來,那就得幹。
蕭晏開口道:“有文房四寶嗎?”
他想試試,還能不能寫字。
雖然他身體綿軟無力,但是握筆,或許還能勉強一試。
如果可以的話,那抄書是個可以賺錢的營生。
沒功夫悲春傷秋,感慨自己的際遇,他好像一下子就開始融入這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家裡,開始為生計而發愁。
“沒有。”陸棄娘沒好氣地道,“飯都吃不上了,哪裡有那金貴玩意兒。”
蕭晏聞言道:“那便算了。”
他再想想其他辦法。
陸棄娘出去找零工很不順利,一連三日都沒有什麼收穫,一家人愁雲慘淡。
雖然還不至於斷頓,但是粥已經越來越稀。
蕭晏覺得自己肚子裡都能泛舟了——都是水。
然而這還不算什麼。
屋漏偏逢連夜雨。
這日吃過晚飯,一家人又一次商量賺錢路子無果之後,陸棄娘表示,早點睡吧,省點燈油。
結果這時候,里正來了。
“吳叔,什麼風把您老吹來了?”陸棄娘滿臉都是笑,把人請進來。
里正看了一眼在炕上躺著的蕭晏。
生得模樣倒是好看,但是現在是個只能躺在炕上讓人伺候的病秧子。
“我不是說你,你日子本來過得就不容易了,還要買個病秧子回來,你是嫌日子太好過了嗎?”里正嘆了口氣道。
陸棄娘笑嘻嘻,“還行還行,緊一緊,總餓不死。您老有什麼事情,讓人喊我過去就行,還得您親自跑一趟。”
里正道:“你還笑得出來。你不知道吧,你已經被人告了。”
“啊?”陸棄娘大驚,“買相公犯法嗎?”
不對啊,她這個相公,可是從官差手裡買的。
官家不能和官家打架吧。
“不犯法,但是讓人眼紅。”里正沒好氣地道。
陸棄娘:“……這有什麼好眼紅的?誰眼紅也去買啊!又不是多貴的東西,五兩銀子買個大活人。”
“賤東西”在炕上裝死,一言不發。
“你之前不是在周家嗎?都說你賺了很多銀子,個個當面對著你笑,背地裡眼睛都羨慕紅了。”
“可是,我生了一場病,銀子都花完了,被周家趕了回來,您是知道的。”陸棄娘道,“再說,就算我有錢,難道他們嫉妒,就能搶嗎?您說說,到底是誰這麼下作,在背後嚼寡婦舌根,也不怕我鶴遙哥把他們帶走!”
鶴遙哥?
蕭晏忍不住猜測,這就是她的亡夫嗎?
倒有點像讀書人的名字。
“你別問那個,反正現在人家就是把你告了,說你家多了一口人,沒交人頭稅。”
陸棄娘:“……”
她怎麼忘了這茬呢?
活著就得交人頭稅,一年一個人五百文,只要會喘氣就得交。
交不起的,就得賣房賣地,沒什麼可賣的,那就得賣身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