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徵看著季晚晚一副溫婉嬌羞的樣子,彷彿以前村裡人對她的印象都是錯覺。
他雖然跟季晚晚不熟,但在村裡難免打過幾次照面,這位姑奶奶那都是連眼風都懶得甩他一個的。
據他所知,她不是光對他那樣,也不是光對村裡人那樣,連跟她一起打城裡來的知青,她都也瞧不起。整個顧家灣的男女老少,雞貓豬狗,都丁點入不了她季晚晚的眼。
顧徵正琢磨季晚晚太會裝了,突感嘴邊一熱,定睛看見季晚晚拿著一個又軟又熱乎的白麵包子抵在他嘴上,裡頭肉餡的香氣已經溢出來了,直往他鼻孔裡鑽。
顧徵俊朗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無措。
季晚晚道:“趕緊吃,一會兒該涼了。這個都碰你嘴了,你可不能不吃。”
季晚晚嚐了一口,判斷這包子裡頭絕對是豬油,涼了之後餡非凝固成白色不可。
顧徵下意識做了個吞嚥的動作,他沉默地接過了包子,三兩口吃掉,顧徵見季晚晚又拿了一個給他,伸手推開了。
“你又沒洗手,碰過之後誰還吃呀。”季晚晚說道。
顧徵好氣又好笑:“我還沒嫌棄你呢。”
“我有什麼好嫌棄的!”季晚晚眼睛一瞪,顧徵搶過包子去,聲音兇巴巴的:“怎麼沒什麼好嫌棄的,你不要再給我了,我就要這兩個,剩下的你自己留著吧。”
顧徵態度很兇很差,旁邊大叔卻朝他投來一個曖昧的眼神,還帶著讚賞和肯定。
這小子雖然不會說話,但心裡還是會疼人的,捨不得吃肉包子,都留給他對象吃!
顧徵頭痛,嚼包子的力度大了點,差點咬到舌頭。
顧徵他從鎮上回了顧家灣之後,就和村裡其他勞力一起幹活,一天拿十工分。
按理說他不用養活別人,自己過能攢不少錢的,但他飯量大,拋開他對以前那些弟兄的接濟不說,是自己硬把自己給吃窮的。
季晚晚記得書中描寫,知道這兩個肉包子也只夠給顧徵放肚子裡鋪個底,也知道顧徵是不好意思吃她的包子。
還錢,還不起,白吃的話,人情更貴。
季晚晚真想跟顧徵說說,只要他以身相許,她就能管他每天吃飽吃好。
她俯身湊到顧徵耳邊,少女乾淨的馨香鋪滿顧徵周圍的所有空氣,他下意識不喜歡和人靠近,偏了偏臉,卻被季晚晚強硬地把他地頭掰了過去。
顧徵瞪著眼,正要斥責她的大膽,就聽季晚晚的唇湊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什麼。
季晚晚告訴顧徵,她剛才把他爹的撫卹金從他叔叔手裡要回來了。
季晚晚挪開了距離,聲量恢復正常:“所以你放心吃吧,不用不好意思。”
但顧徵剛才光感覺到季晚晚溼熱的氣息打在他的耳廓,癢,又溫柔地讓他痴迷,顧徵嗓子眼裡彷彿有什麼要蹦出來,這種奇妙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
他哪裡還能聽清季晚晚說的是什麼?
顧徵只見季晚晚朝他俏皮地笑著挑眉,只能猜測她剛才肯定又說了那些她自己幻想出來的親密。
顧徵被季晚晚說悄悄話的那半邊臉滾燙。
什麼悄悄話要那麼小聲說?
她、她肯定沒想什麼好事!
顧徵別開了臉,不再看季晚晚。
季晚晚一愣,這是什麼反應,生氣了?
顧徵難道不想把錢要回來?
可按照書裡的意思,顧徵對顧銘海的態度應該是嫌惡才對。
難道是怪她多管閒事,不該不問他就去要錢?
季晚晚咬了咬唇,聲音細弱帶著委屈的鼻音:“你怎麼還生氣了,我們都是這個關係了,我幫幫你不是很正常嗎?”
“你……”顧徵腦子嗡的一聲。
她幫他!
她幫他幹什麼了?
顧徵下意識低頭,朝褲襠的地方看了看。
然後臉上帶著羞憤看向季晚晚。
她到底都妄想了他什麼?!!!
顧徵說不出話了,季晚晚把包子遞給他,他也麻木地接受。
季晚晚給顧徵投餵了四個肉包子,一個雞腿,一個雞蛋,自己剩了三個肉包子和一對雞腿,拿回知青所還能吃兩頓。
“你吃飽了嗎?”季晚晚問道。
“吃飽了。”顧徵沒吃飽也點頭,對季晚晚還是不鹹不淡的。
季晚晚盯著顧徵直看。
他不是該鬧著出院了嗎?
她還想回去睡覺呢,在醫院裡可休息不好。
顧徵眼神對上她的:“你看什麼?”
“你兇什麼?”季晚晚不答反問。
“……”顧徵發現季晚晚是個很自我的人,她根本就不在乎他說什麼,她只在乎她自己的感受。
他只能跟季晚晚直說:“我們回村吧。”
季晚晚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吃飽了好趕路。
面上她卻佯裝擔心:“醫生說雖然看起來沒什麼大礙,但還是觀察一下最好。”
“觀察什麼觀察,住院一天還要交床費,如果不是等你,下午我就走了。”
顧徵邊說邊伸腿下了床。
他們來的匆忙,什麼都沒帶,季晚晚把自己的軍綠色斜挎包往身上一挎,跟在他身後就出了病房。
現在太陽已經落了,天邊只留了餘霞,將顧徵的輪廓晃得有些旖旎。
季晚晚被晚霞和顧徵的美色稍微迷惑了一會兒,就皺眉喊道:“顧徵,你走慢點,我跟不上!”
顧徵的腿險些到季晚晚的腰,季晚晚哪能跟得上他,一路走得氣喘吁吁的。
只顧著天黑早點趕路的顧徵扭頭看向季晚晚,故意嚇她:“你如果不想一個人走夜路,就走快點,我可不等你。我們這邊的山裡頭可是有皮子精的,小心被它給抓走了!”
季晚晚來到顧家灣一年多,對顧徵口中的皮子精略有耳聞。
在當地的傳說裡,皮子精能變成人的樣子,把人騙到山上去禍害,有的吃人,有的會把人當成玩物養起來,用蛆蟲當米飯,用蛇肉當魚段。聽說哪哪個村裡真有個姑娘被抓去了,放回來的時候臉色蠟黃得不像活人。
現在天色已經很暗,季晚晚聽著顧徵的話,瑟縮了一下脖子:“你再嚇唬我我就不理你了!”
顧徵一聽頭又開始疼了,這小知青還真把他當對象了不成?
不理就不理唄,他還怕她?
他停下腳步,就要跟她面對面說開失憶的事,眼神剛剛對上季晚晚的,就被她那帶著些恐懼的眼神給怔住了。
季晚晚表面一副還能耍小脾氣恐嚇他的倔強樣子,卻滿眼的害怕,好像真的怕他把她扔到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野路上。
顧徵抿了抿唇,該說的話沒說出口。
“簌簌——”
回村的小路兩旁全是人高的蒿草,裡面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突然躥了過去,聲音在只有幾陣蟲鳴的靜謐小路上格外明顯。
季晚晚嚇了一大跳,抓住顧徵的胳膊就跳到了他的背後:“什、什麼東西?!”
“沒事,可能是野雞老鼠什麼的。”顧徵不動聲色,想把自己的胳膊從季晚晚懷裡抽出來,卻被季晚晚抱得緊緊的。
顧徵的手臂被季晚晚胸前柔軟的肉包裹著,他腦中白光一現,鼻子底下一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