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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寄賣繡品的事並順利,京中有好幾家大的繡坊,但人家都有自己的繡娘,雖對蔻兒的圖案感興趣,卻沒人表示願意接收。

而那些小的繡坊又漫天要價,一張帕子二十文就要分走十二文,那蔻兒繡一張帕子扣除成本只能賺個兩三文,繡活本來就費時費力的,這樣一算太不划算了。

但蔻兒也不氣餒,她總覺得自己繡的這些肯定會有銷路的,就是還沒遇見有眼光的主顧而已。

倒是房媽媽禁不住替蔻兒著急起來,但看到她這不驕不躁還繼續繡著帕子,又覺得這個姑娘真不錯。

“豆蔻這丫頭若是良籍,日後不管嫁去誰家,那家人都會興旺發達的。”房媽媽跟於阿婆嘮嗑時忍不住感嘆。

於阿婆雖然聽不見,但她心裡也清明著呢,跟著點頭,豆蔻確實挺可惜的。這樣聰慧又這樣貌美的姑娘,在深宅大院裡當丫鬟出路無非就是被抬了姨娘,還是賤妾,一輩子都沒有希望的。

兩人在閒暇的午後邊曬衣服邊聊天,全然沒有留意到牆角那抹靛藍的衣角翻飛。

今日午後有些煩悶,裴澈本是打算去後院甩甩鞭子的,但無意間聽到房媽媽在說話,提到豆蔻時語氣滿是嘆息就示意墨竹不要過去了。

那丫頭的繡品賣不出嗎?不是說是小孩子都會喜歡的花樣嗎?

~~

過了兩日,房媽媽興高采烈地回了幽篁居,第一件事就是找蔻兒。

“豆蔻啊,你的帕子有人想買,想全買下呢。”

說來也巧,今日房媽媽出門去想看看錦繡坊開門沒,好去推銷一下蔻兒的帕子,正好東家帶著孩子來巡視自己的產業。

小小的少東家看著那帕子就走不動路了,林娘子,就是禮部侍郎的長媳立刻就決定買斷這帕子上的圖案,這就是要讓自家繡坊批量生產的意思。

“其實這錦繡坊原是京中最大的繡坊,可惜不善經營生意每況愈下,經常都不開門。”

房媽媽解釋道,幾日前她就帶著帕子轉到了錦繡坊的門口,人家一如既往地大門緊閉。

今兒真是趕巧,林娘子原本是打算過來看看還有什麼繡品值得搬回家,然後就把店盤出去的,結果見了那帕子當即就有了主意,決定最後再賭一把。

房媽媽知道蔻兒肯定會答應的,就是這價錢她不好幫蔻兒決定,回來詢問她。

在房媽媽和蔻兒在上房外的迴廊談這事時,宮裡來的陳太醫正在給裴澈看診。

照例是診脈~施針~再診脈的流程。

一盞茶之後,陳太醫收回了搭在裴澈手腕上的手指,“九爺這段時日胃口不錯,脈搏都強健了許多,看來老夫準備的這個調理方子都用不上了,呵呵。”

“有勞陳太醫了。”裴澈對誰都是冷言少語,對這位一直以來奉命給自己診治的陳太醫已是相當客氣了。

“這開春了,九爺還是要適當出門,踏青賞花有助於拓寬心境。”

“陳太醫還是把方子留下吧。”在陳太醫收拾醫藥箱的時候,裴澈突然開口道。

陳太醫一頓,繼而明白自己剛剛的好言相勸起了反作用,這裴九自十四歲被馬蹄踏斷了腿後就再也沒有出過門,剛開始那一年簡直是費了他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人救回來。

斷腿對於普通人來說都是晴天霹靂,更何況是本朝最年輕的舉子?仕途無望,所有的學識抱負都成了空,裴澈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就如行屍走肉般整日不吃飯也不吃藥。

但陛下發了話,裴澈若是死了,那他們整個太醫院都別想好過。

想一想那段時間真是人心惶惶,他們幾個被指定來給裴澈診治的太醫都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才將人調養到如今的地步,還以為裴澈肯好好吃飯了就是終於想明白了,不曾想自己還是踩到了地雷。

“誒,九爺要按時服藥,您安好,陛下就安心了。”陳太醫留下藥方後朝裴澈拱拱手,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裴澈叫住了他。

“恭喜陳太醫喜得龍鳳胎。”

陳太醫早年醉心醫術無心成家,以至於在別人都當祖父的年紀了才做了父親,去年他跟比自己小了近二十歲的小師妹完了婚,一時間還成為整個上京男人羨慕的對象。

只因他那新婚妻子不僅醫術不錯,人還很有風姿,在京中貴婦圈裡很有些地位。

而成婚不到一年,更是給陳太醫生了一對龍鳳胎。一般人家懷了雙胎是禍不是福,也只有這夫妻雙方都是杏林妙手的情況下才能保住一大兩小三條命,

這不是羨煞旁人的大喜事嗎,一個月前一向低調的陳太醫都忍不住大擺宴席為一雙兒女擺滿月酒。

“當時本來是想請九爺賞臉喝杯滿月酒的,但想一想九爺不喜歡出門就作罷了,九爺不會怪罪老朽吧?”

裴澈看著陳太醫提起孩子時滿臉的慈愛,心下有些不忍,但這種事越晚知道越痛苦吧,還不如早日知曉以作應對呢。

“尊夫人雙十年華,過去在太醫院又是專為太后診脈的首席醫女,竟甘願下嫁且冒著生命危險為陳太醫你生下一雙兒女,陳太醫可要好好珍惜這樣一位對你掏心掏肺的女子啊。”

這話讓陳太醫有些啞然,他不明白一向話少的裴澈為何會對他說這些,想來也跟那些羨慕他的同仁一樣,只是好心祝福吧。

感謝了裴澈後,陳太醫抬腳走出上房,看著這般晴好的天氣心底嘆息,整日窩在屋裡真是浪費大好春光啊。

是自己話多了,當初若不是顧忌他們這些太醫的命,裴澈不會乖乖吃藥接受治療,能有現今這般狀態實屬不易,不該平白惹他煩心。

況且自己雖是奉命行事,但總歸是於心有愧,若是腿能康復,不用他這個庸醫多說,裴澈也定會樂意出門踏青的。

朝門外站的房媽媽點點頭後就要離去,房媽媽謝過陳太醫後招呼蔻兒相送。

蔻兒將人送至幽篁居門口時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多說,只請陳太醫慢走。

而陳太醫也沒有因為蔻兒是個小丫鬟而置之不理,反而還朝她點頭致意,“多謝姑娘,請回。”

太醫可是正五品的官職,而陳太醫還是院首,更是尋常人家見都見不到的大人物,沒想到對個國公府的二等丫鬟都這般禮遇,蔻兒有些後悔剛剛沒有叫住陳太醫了。

但一想到每個月陳太醫都會來給裴澈診脈,蔻兒又想還是等等再說吧,畢竟太醫是不會輕易給別人診脈的,要不是聖上隆恩,國公府也是請不來太醫的。

唉,什麼恩寵啊,分明就是打一巴掌再賞個棗,裴澈斷了腿,再也無法成為任何人的助力也威脅不到任何人了,每個月派太醫來給他看看有什麼大不了的。

轉身回了院子,蔻兒忍不住替裴澈感到悲哀。

就因為天資卓絕就要被皇家忌憚,這樣心胸狹隘的皇家治理的天下能好嗎?

聽說去年南方水患死了好多人,但是卻沒聽說朝廷有什麼賑災之法,年年大水年年賑災,撥下來的賑災款都不知道流進了誰的口袋。

裴家效忠的就是這樣的朝廷,真不值啊。

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時蔻兒驚了一下,她怎麼會這麼想呢?她只是賤籍的丫鬟,連平民都算不上,竟然還敢妄議朝廷。

但奇怪的是,這樣的想法卻並不陌生,就好像她曾經經常跟人談論這些一樣。

蔻兒甩甩頭,將這荒唐的念頭停止,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攢銀子,爭取三年內給自己贖身離開國公府,而不是在這裡天方夜譚。

~~

這日房媽媽從外面一回來就笑呵呵地去了上房,蔻兒無意偷聽,只是裴澈的茶該換了,她拎了一壺剛沏好的碧螺春上前。

“哎呀,這下好了,九爺的婚事定下了,老婆子我也算是完成了大將軍的囑託。”

蔻兒伸手將裴澈手邊已經涼掉的茶杯撤掉,這幾日房媽媽頻繁在品蘭居和流楓院之間來回跑就是為了裴澈的婚事,這事幽篁居里大家都知道。

這就,定下了?

換茶的間隙蔻兒偷偷看了看裴澈,見他神情冷漠,跟一旁喜氣洋洋的房媽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彷彿這是處於不同時空的兩個人一樣,而自己就在這喜慶與淡漠的中間,鏈接著這毫不相干的兩人。

“豆蔻啊,接下來咱們有的忙了。”房媽媽看著蔻兒笑得眯起了眼,“九爺,我看豆蔻挺麻利的,還識字,要不庫房就交由她來整理吧,這些年宮裡賞賜不斷,都堆在庫房裡沒有專門分門別類整理出來,這等新婦進門還得明年呢,再說了哪有讓新娘子進門就整理舊物的規矩啊,還是得規整出來齊齊整整地交給九夫人才是。”

蔻兒聽得有點懵,這不是婚事才有著落嘛,怎麼就要急著整理庫房?而且聽說裴澈的庫房裡放的都是陛下賞賜的寶貝,這就要交給她一個實習生來整理,這麼放心的嗎?

忍不住抬眼去看,不期然卻撞見了一雙帶著說不出來意味的黑眸,蔻兒有些尷尬地收回了視線,房媽媽都點她名了,這時候也不可能再出去了,只好雙手握著茶盤退到一邊,等候主子發話。

“你識字?”

裴澈對這個丫頭的興趣顯然比他自己的婚事更大,原本還不耐煩房媽媽現在就興師動眾的,卻在聽到蔻兒識字後忍不住看了過來。

“啊,是。”

一個小丫鬟識文斷字確實有些稀奇,這時代女子若非大戶人家的小姐一般來說是不識字的,又沒有義務教育怎麼會識字呢?

那日在後院幫著於阿婆和芳竹晾曬完衣服,見芳竹無事可做呆呆地坐在木樁旁,蔻兒心血來潮隨手撿了根細竹條在地上畫了只小花貓,然後又在旁邊寫了個貓字教芳竹認。

那天下午,芳竹可高興了,十二生肖外加一個貓,她一共認識了十三個字,蔻兒教得開心差點忘了時間,還是房媽媽尋到後院來才發現她竟然還識字。

蔻兒不想節外生枝,就說是之前那豪商家的小姐教的,房媽媽不僅沒懷疑,還更加覺得蔻兒是個寶,會女紅擅烹飪還識字,這樣的丫鬟若非年紀小早該升一等大丫鬟了。

事實上房媽媽已經想好了,九爺的婚事定了,這下幽篁居可有的忙,待蔻兒把庫房整理好後她就去流楓院跟三夫人提將其升成一等丫鬟,月例漲一兩銀子。

房媽媽對蔻兒很有好感,甚至都沒有問過她就堅信她一定能勝任,這不九爺婚事一有眉目就來給蔻兒討差事了。

但房媽媽沒有懷疑的事,到了裴澈這裡就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了。

“會寫自己的名字嗎?”

“豆蔻”二字,特別是“蔻”字屬於比較深的字了,若是這個字都會寫,那這丫頭看來真的識文斷字。

裴澈讓蔻兒去書案那兒把自己的名字寫出來。在拿起那根上好的狼毫之前蔻兒還有些打鼓,事實上她在之前那豪商之家並未碰過筆墨,她覺得自己是不會寫毛筆字的。

可怪就怪在她拿起毛筆後,卻行雲流水地蘸了墨想也沒想就在宣紙上寫下了兩個娟秀的字。

直到將筆放在筆架上後,蔻兒才回過神來,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親手寫下的字疑惑不解。

她為什麼會寫毛筆字?還寫得這麼漂亮?

“呀,豆蔻,你的字竟寫得這般好!”推著裴澈過來的房媽媽看到蔻兒寫的字滿臉的驚訝,甚至忍不住上前一步拿起那張紙細看。

能寫到這個程度,怎麼也得寫了五六年才能有。

裴澈心裡十分驚訝,不過他一貫喜怒不形於色,縱使內心再驚濤駭浪面上也是一派風平浪靜。

而蔻兒疑惑的神情也沒有逃過他的眼睛,看來她自己都很驚訝,她不知道自己會寫字?

“看著還行,不過有形無神,筆力欠缺。”

這是裴澈對字本身客觀的評價,但對於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還是一個沒上過學的二等丫鬟而言,能寫出這樣的字來已經是一個奇蹟了,誇一句天賦異稟也不為過。

蔻兒本來就對自己能如此熟練地寫好毛筆字而驚詫不已,在聽到裴澈的評價後更是心驚,因為這句有形無神筆力欠缺好像也有人曾對她說過。

房媽媽還想誇,但主子顯然不想讓小姑娘太驕傲說了些潑冷水的話,那她這個下人自然不好再多說什麼。

不過這差事應該是能拿下了。

“九爺您看,豆蔻會寫字,還寫得挺,快,而且平日裡您的膳食她都安排得很合理,是個伶俐人,就把庫房交由她打理吧,也就是整理名冊,最後我都會過目的,您放心。”

“行吧,房媽媽安排了就是。”裴澈瞥了眼有些心不在焉的蔻兒,揮了揮手讓她和房媽媽先下去,吩咐把墨竹叫進來。

墨竹進來後躬身朝裴澈行禮,“爺,何事?”

“去查查豆蔻。”直覺告訴裴澈,豆蔻不簡單。

墨竹有些疑惑,“之前不都查過了嗎?沒問題啊。”

“在那戶姓秦的豪商之前呢?”要調一個人進幽篁居當然要調查清楚,豆蔻的來歷他早已清楚。

尤其王氏又是個蠢貨,這國公府裡被人塞了多少眼線進來卻渾然不知。

倒是經過查證證明豆蔻確實沒什麼可疑的,就是王氏兩年前從牙行買來的,而墨竹之前也查到了豆蔻曾在林城的一戶秦姓富商家裡為奴。

因那姓秦的人家得罪了張丞相小妾的兄長,就被找藉口下了罪抄了家,豆蔻也就再次被賣。

可又是誰把她賣進了秦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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