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緗把姜妧護在身後,朝大漢啐道:
“你這腌臢東西!自己沒本事,倒怪起旁人來,我們不過是路過,你輸紅了眼,就亂咬人,小心遭了報應!”
大漢氣得橫肉抖動,指著罵:“小賤蹄子,有膽再說一遍!你們娘們在這兒出現就是晦氣,還敢頂嘴?”
素緗毫不畏懼,下巴一揚:“哼,就說你了,怎麼著?你輸錢是你自己手臭運氣差,在這兒撒野算什麼本事?”
她自幼在難民窟那種吃人的地方長大,什麼樣的惡人沒見過?豈會被他嚇倒?
流浪到揚州,與野狗搶食,還險些被野狗咬死,若不是獻公子,她或許早就死了。
“你們這兩個不知死活的晦氣娘們!”大漢揮動粗壯手臂。
姜妧拉著素緗向後一避。
語氣淡定:“我倒是要看看這金夢瑤臺容不容你這般胡來。”
大漢腳步微微一滯,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少拿管事壓我,今天你們別想走!”
“何人在此鬧事?”
管事疾步走來,眉頭緊皺,大聲呵斥:“驚擾了其他貴客,你們擔待得起嗎?”
大漢見管事來了,氣勢稍減,但仍梗著脖子:“管事大人,這兩個娘們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壞了我的好運,我定要好好教訓她們。”
“你這人好生沒理!”素緗眼中躥著火苗。
她怒言:“真是瘋狗一樣亂咬人,我瞧你就是個沒膽的孬貨,只敢欺負我們兩個弱女子,有能耐你衝那些讓你輸錢的人去啊!”
大漢被素緗這一頓搶白,氣得滿臉通紅,指著素緗的手都在顫抖:“你……你個小賤蹄子,還敢嘴硬!”
管事黑著臉:“你們有什麼恩怨,出去解決,別在這兒攪了大家的興致,衝撞了貴人。”
“小賤人,你們等著,出了金夢瑤臺,老子弄死你們。”大漢氣得瞪眼。
素緗怒視:“姑奶奶我還怕你這孬種不成!”
“快!快趕出去!”管事喚來護場打手。
打手們上前架住大漢,有兩人走過來,半推半請地讓姜妧和素緗離開。
“不分青紅皂白趕我們做甚?又不是我們在鬧事!”素緗護住姜妧。
管事瞧了一眼兩位姑娘,目光落在姜妧身上,穿著打扮雖素淨,但不失貴氣,月色儒裙,上好的布料,裙襬處用銀線繡著蘭花。
他抬了抬手,打手停下動作。
那個大漢像豬一樣被架走,嘴裡還在咒罵:“出了這門有你們兩個小賤人好看!”
管事走上前,躬身行禮:“見過定安侯府少夫人。”
這裡嘈雜,他壓低了聲音,無人能聽見。
姜妧抬眼,驚訝了一下,他是怎知?
管事輕輕笑著,始終低著頭,側身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他在金夢瑤臺混了多年,才在博戲之處當上了管事,這裡尤為亂,若他連這點兒眼見力都沒有,又怎能立足?
前些日子裡姜曜大言不慚,鬧出那笑話,今日便有兩位姑娘前來,與這裡格格不入,用腳趾頭猜也能猜得到她們的身份。
姜妧微微點頭,跟著他上了三樓。
—
四樓雅室,謝岑靜靜闔著眼。
“竟然是夢?”死囚犯瞳孔急劇收縮,驚恐茫然的模樣。
謝岑倏地睜眼,轉眸望去。
死囚犯雙手瘋狂揪住自己的頭髮,幾縷頭髮被他生生扯下,聲音顫抖:“是假的?”
“我不信!我不信!”他雙眼赤紅,嘶吼著。
白纓握緊長劍,這囚犯若是再敢上前一步,定送他歸西。
死囚犯抱著頭,忽然看向一旁的柱子,用頭狠狠撞去:“那不是夢!”
一下又一下,“砰!砰!”
鮮血從他額頭流下,染紅了他臉龐。
稚蕪倒吸一口涼氣,用手輕掩唇:“大人,這……”
謝岑聲音像冰碴子般:“另一個人呢?”
白纓探頭向裡屋望了望,有些不敢上前,生怕嗅到裡面那奇香,被拖入夢魘。
“香的效力已過。”謝岑淡淡提醒。
香燃盡了,人就會醒。
白纓大著膽子緩緩向裡,謝岑直直從他身邊掠過,掀開厚厚的簾子,走了進去,
“公子!當心!”白纓擔憂道。
裡屋,另一個死囚犯,蹲在角落,身體蜷縮成一團,緊緊抱著一個白玉香盒。
“只要有了這香,我就什麼都有了。”他顫抖著,嘴唇泛白乾澀,臉頰上滑著淚。
白纓跟了進來:“這東西到底是何物?”
“聞到的人就像丟了魂兒似的。”稚蕪美眸凝重。
白纓點點頭:“就這,陸掌印還賣千兩。”
“可還有?”謝岑沉思。
稚蕪瞬間側頭望他:“大人這是要做什麼?”
“這兩個囚犯嘴裡問不出一句話,我倒要看看,這香有何詭異之處。”謝岑語調平穩。
“公子,不可!”白纓急忙阻攔,“這香邪門得很,萬一您有個什麼閃失……”
謝岑眼裡沒有半點兒波瀾:“若連這等邪香都不敢破解,待到陸掌印將其用於我們身上,又該如何應對?”
主動掌握全局,才不會讓別人有機可乘。
“大人,方才用死囚犯試香,也能猜個七七八八,您又何需親身涉險?”稚蕪眼裡生出了淚兒。
謝岑語氣平靜沒有一點兒起伏:“去取香。”
稚蕪“噗通”跪在地上,“奴願為大人試香。”
謝岑微微側目,看了她一眼:“不必。”
稚蕪伏地不起,“大人!”
“聒噪,白纓帶她出去。”謝岑眼裡毫無溫度。
白纓擔憂著勸:“公子,這香實在太過詭異,稚蕪姑娘也是擔心您。”
“出去取香。”謝岑語氣加重了幾分,似有不耐。
白纓與稚蕪不敢再多言,抓著角落的死囚犯,退了出去。
片刻,稚蕪抱著新的白玉香盒走進來,想要說什麼,卻瞧見他冷得嚇人的眼神,只好退了出去。
謝岑長指輕抬,從桌上拿起香盒,輕輕打開,裡面裝著淡紫粉色的香,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他將香點燃,屋裡瀰漫著薄薄一層淡紫粉色的霧氣。
奇香像一陣輕風拂過他鼻尖,初聞,像是清晨時的露珠,清雅花香,轉瞬間,香氣裡生出了幾分甜膩,在不經意間纏上心神,撩撥著內心深處的慾望。
謝岑瞳仁微動。
香氣中又有一絲寒意滲出,寒意似是從九幽地獄來,冰冷刺骨,卻又與甜膩魅惑的香味纏繞在一起,讓人在清醒與夢幻的邊緣瘋狂徘徊。
牢牢困住,掙脫不得。
謝岑眸子裡蒙上了一層霧,多了一些迷離。
眼前一片紅。
跳躍的燭火,端坐在床榻邊,身著嫁衣的女子。
通通映入眼底,紅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