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的早晨,昕羽早早地起床,把她的衣服一件件地拿出來,在鏡子前比量著,又一件件地否定扔在床上,孫萌萌探頭問她:“約會還是逛街去啊?”她沒有和室友說起她和嘉淮的假結婚的事,她覺得自己有挫敗感,也怕萌萌覺得自己就是圖錢去的。
聽萌萌這麼一問,她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緊張了,沒必要啊。又不是去真的未婚夫家拜見準公婆。忙把衣服收進衣櫃說:“我收拾一下衣櫃,有好幾件都瘦了。”
孫萌萌一邊穿鞋一邊滿不在乎的說道:“我下班看看,用我妹妹能穿的嗎?”萌萌今天是早班。
“好。一會兒我也要走,今天要加班。”昕羽撒了個謊說道。
孫萌萌已經走出家門說:“哦!晚上回來吃嗎?”
“不吃了,冰箱裡有剩菜。”昕羽站在臥室門口大聲回應道。
萌萌走後,昕羽收好衣服。又穿上那件V領的白毛衣,搭配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一雙黑色平底短靴,大衣還是那件天藍色的,只是從衣櫃裡拿了條淺駝色的羊絨圍巾。她坐在梳妝鏡前慢慢地梳著,把頭髮梳成一個可愛蓬鬆的丸子頭,戴上那條四葉草項鍊,覺得差點,從包裡取出那隻雙十一剁手網購的迪奧口紅,塗在唇上抿了抿,淡淡的紅色,襯得她膚色都白了些。一切都收拾妥當後,她站在窗口處向下看,看到嘉淮正從車子裡走下來,忙發微信告訴他不用上樓了,她穿好大衣就下樓。
幾分鐘後,昕羽來到嘉淮的車子旁邊,此時嘉淮正站在車旁打電話,看到昕羽後微笑著向她招招手,昕羽也微笑回應後就侷促地站在那裡。嘉淮和對方聊了幾句後就匆匆收線。
“一個客戶,下週想過來談合作。天冷吧,快上車。”嘉淮忙拉開車門,昕羽坐在後排座位上。
昕羽說:“不冷。你很忙嗎?”
嘉淮繫好安全帶,發動著汽車說:“什麼叫自主創業?就是睜眼打卡上班,閉眼打卡下班。不能喊苦喊累,不能隨便哭窮。”
聽到這番自我調侃,昕羽噗嗤一聲笑了。
車裡放著一首王菲的老歌《因為愛情》,不知是沉醉在天籟般的歌聲中還是找不到共同的話題,兩個人都沉默著。
昕羽的出租屋離嘉淮家的小區不太遠,開車大約有二十分鐘的車程。昕羽提著他們之前選購好的禮物,跟在嘉淮身後向單元門走去。他在門口時停下,接過她手中的禮盒,伸手拉住她的手,一陣暖流隨著肌膚的接觸流入昕羽的手臂,四肢和身體裡,她的胳膊僵在那裡。
嘉淮微笑了一下說:“咱倆都領結婚證了,怎麼也要拉著手進家門吧。”
昕羽瞭然的點點頭,擠出一個笑容。身體微微地靠近他一點,在外人看來兩個人是依偎在一起的。
徐家是老房子,是板樓,二層,沒有電梯。昕羽的手握在嘉淮的左手掌中,她感覺到他手心有一條硬硬的凸起,她扳過看時,嘉淮淡淡地解釋道:“幾年前和工人一起拆洗車機時刮到的。”
昕羽關切地問:“很疼吧?”
“當時疼,現在沒感覺了。”嘉淮說著,手臂攬過她的腰,她也配合地依偎在他的身旁。
徐家夫婦已經站在門口迎接這對小情侶了,劉霞忙招呼他倆放下東西,來客廳的沙發裡坐,茶几上擺著水果,乾果和一壺剛沏好的茉莉花茶。廚房裡飄來陣陣香味,這是劉霞最拿手的糖醋排骨的味道。
上次來時昕羽還是推銷員的身份,這次卻成了徐家的準兒媳了。老天是在開玩笑嗎?
昕羽甜甜地叫了聲:大爺,劉姨後,想去廚房幫忙都被劉霞推回到客廳,嘉淮溫和地笑著把她拽在沙發上說:“今天你是客人,以後結婚後有你買菜做飯的時候。”
昕羽知道不會有那麼一天了,但是她還是努力讓自己相信他和她是有未來的,是會結婚生子,過普通夫妻的生活的。她嬌羞地一笑,這個笑容讓嘉淮冰凍的心有些消融,那一刻他似乎也盼望他們會走到那一天了。
為了掩飾尷尬,嘉淮剝了一隻橘子遞給昕羽,說:“你嚐嚐,特甜。”
徐宗健像所有的父輩一樣,抱出一本厚厚地相冊,給昕羽看嘉淮小時候的照片和他們的全家福。
老徐戴著老花鏡,一張張地翻,一張張地講著什麼時間,在哪裡拍的,以及拍攝時有趣的情節,因為有太多的人生經歷了,人老後都愛不由自主地懷舊。
看到一張嘉淮和幾個年輕工人在修車鋪子前的合影時,昕羽指著照片中的嘉淮左手包紮的紗布說,“那個傷就是那時吧?”
嘉淮攤開手掌,看著掌心中蜈蚣一般扭曲地疤痕,笑著說:“對。好像還縫了5,6針。”
此時,劉霞從廚房出來,聽到他們的話題,說道:“那次可險了,好像是剛和孟婕離…,不是,好像是12年春天,他們拆洗車機,一個工人錯按了紐,有個軸承一下子飛出來了,這傻小子空手接起了,那個血流的,一條浴巾都按不住。醫生縫了6針,讓他隔天來換藥,他倒好,換了一次藥後就跑到武漢開展會去了,五天後回來,傷口感染了,胳膊都腫的那麼粗,還發著高燒。”劉霞用兩隻手比量著,憤憤地說著:“我和他妹妹強拉著他去的醫院,醫生說在晚來一兩天就要截肢了,哎!讓他住院輸幾天液,他和醫生商量不住院,每天來輸液,就這麼輸了十天的消炎藥才消腫的。”
聽著劉霞說著這些的時候有些動情,嘉淮倒很平靜,慢慢地轉動手中的水果刀削著一隻梨子。宗健聽老伴講著往事,臉上露出心疼和欣慰的表情。
梨子削好後,他遞給劉霞說:“劉姨,吃個梨。”
“你小子想堵住我的嘴啊?喲,我忘了我還燒著水,我煮餃子咱們就開飯了。”劉霞忙往廚房跑。
聽過這些話,昕羽撫摸著嘉淮的手掌唏噓地說:“沒想到你還這麼拼命!”
他抽出手掌拍拍她的頭,淡淡地說:“誰創業時都很辛苦,那時沒錢僱人,什麼活都自己幹。小說,電視劇裡寫商業精英在高端寫字樓裡開開會,看看報表,喝喝咖啡就能身價數億的故事,都是騙你們小姑娘的。”
他收斂了笑容,半晌嚴肅地說句:“也許一種痛可以掩蓋另一種痛。”
什麼意思?昕羽剛要問時,劉霞招呼大家吃飯了。
徐家為了接待這位準媳婦,準備了一大桌子的飯菜。
當嘉淮拿出那本假結婚證時,宗健還偷偷地摸了眼角。
在飯桌上,徐家老夫婦不斷的給昕羽夾菜,倒飲料,還嗔怪嘉淮不會照顧昕羽。臨吃完飯時,宗健鄭重地給了昕羽一個紅包,昕羽起初推讓著不肯收,嘉淮示意她收下,說是徐家對她的認可,昕羽才小心翼翼地把那厚厚的大紅包收下。
飯後,宗健聽著昕羽說起她因公殉職的父親和在老家已經退休的媽媽,以及媽媽多年照顧患病的奶奶。感嘆他們這輩人的艱辛和不易。
老人感慨半晌,更加相信這樣善良堅韌的母親一定會把女兒培養的溫柔體貼,有情有義。他也更加相信自己的眼光沒有錯,這個女孩子雖然沒有孟婕漂亮但是她的性格更適合嘉淮,也符合他心裡嘉淮妻子的人選標準:顧家、樸實、溫柔、賢惠。
他對嘉淮說:“這個春節就和小羽回她老家,讓人家奶奶,媽媽看看,也高興高興。”
嘉淮敷衍地答道:“好,到時我安排一下,公司不忙我們就回去。”
宗健滿足地點點頭。
徐家老兩口有睡午覺的習慣,嘉淮帶著昕羽來到他的單元房,相似的格局,也許是因為傢俱少,房子好像大了許多。
客廳的進門處是一張長方形的餐桌,兩邊放著兩把餐椅,旁邊是一張三人沙發和茶桌,茶座上有全套的茶藝器皿,和一隻圓潤的白玉蘭花的小茶寵。還有靠近窗戶處擺著一臺跑步機,地墊上放著一對槓鈴和跳繩,平板支撐架的運動器材,角落裡的衣服架子上掛著毛巾和運動服。
兩間房子一間是臥室,只有一張雙人床,兩隻床頭櫃,靠門的牆邊是一組衣櫃,床對面的牆上的一臺壁掛電視,陽臺裡擺著一張小圓桌和一把灰藍色木椅,圓桌上還堆放著幾本書和雜誌。另一間是書房,兩面牆的通頂書架擺滿了書和他去各地旅遊拍攝的照片,帶回來的紀念品。一張書桌上擺著一臺電腦,旁邊是一張能支開成床的單人沙發。房間的牆壁是淡黃色的,整體的傢俱是乳白色,沙發和窗簾都是藍灰色。房間不似一般單身漢的那樣邋遢,到處都是髒衣服,空餐盒,顯得清爽大氣。
嘉淮幫昕羽掛大衣時說:“有時間我就自己收拾。我要是太忙時劉姨就會過來幫我打掃房間,洗洗衣服。”
昕羽坐在沙發上,拿出了徐家老人給的紅包推給嘉淮說:“給你。”
嘉淮驚訝地看著她說:“這是老人給你的,你自己收著。”
“可是,咱倆是…假,假的嗎?這裡面不少錢呢。”昕羽解釋道。
嘉淮抽出信封裡的錢,是一沓整捆的百元大鈔和一張嶄新的一元錢,他知道這是萬里挑一的好彩頭,他感激大爺和劉姨這樣上心他的婚事。心中也隱隱地愧疚,他騙了他們,如果有一天大爺知道了真相,一定會失望從而埋怨他呢。
他看著低頭喝飲料的昕羽,覺得她有些特殊,不像以往他認識的那些只要聽說他有自己的公司就纏著他給她們買奢侈品包包,拐彎抹角地打聽能不能買婚房時把自己的名字也寫上的拜金女。款式簡單的白毛衣,藍色牛仔褲,清爽的丸子頭,清麗的容顏,心中突然冒出一句話: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最後,嘉淮替她收下禮金。
嘉淮開車送昕羽回家,在她要下車時,嘉淮很認真地說一句:“今天真的謝謝你!”
昕羽心中一顫,低聲回道:“不客氣。”就飛快下車了。她不希望嘉淮看到她面頰上的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