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曹小牛所說,是一種極端不正常的行為,在實際生活中卻很常見。
很多企業家不敢來內地經商辦企業,就是害怕遭遇索拿卡要。
吳歡愣怔幾秒,笑道:“小牛,你所說的事情,我敢保證,在我們鄉絕對不會出現。如果真的出現了,我就會毫不留情地處理它。我寧願這頂官帽子丟了,也不會放過他們。請你相信我。”
“吳書記,開飯啦。上二樓來。”
曹大力在二樓吼了一句,整棟房子都能聽到。
曹映虹回家拿了一缸糯米酒,還進行了加熱處理,味道十分綿甜。
“吳書記,我們今天是吃自己的東西,沒佔公家一分錢便宜,喝醉了也沒關係。”
曹大力說話的時候,就給吳歡斟了一大碗的糯米酒。曹映虹也放開酒量,和吳歡碰了一下杯,喝酒像喝水似的,咕嚕幾下,就喝掉了半碗糯米酒。
吳歡很清楚,這種農村自釀的糯米酒,口感相當好,入口清甜綿長,但喝多了照樣會醉人。
曹映虹拿來的糯米酒少說也有十幾斤。曹妻的烹飪手藝又好,菜餚味道十分鮮美。
不知不覺間,他們便喝掉了大半缸糯米酒。
曹大牛、曹小牛兄弟倆輪番向吳歡敬酒,曹大力和曹映虹也變著法子勸酒。
山區人的性格就是這樣。沒有把客人喝醉,就表明自己不誠心,待客不周。
閒聊中,吳歡還了解到,曹、黃兩家之所以會械鬥不斷,除了灌溉問題,還有一個宗族勢力問題。
黃姓家族也是大家族,在外面當官、做生意的人比較多,有錢人也比較多。
通過村民直選,恰恰選了曹大力當村主任,鄉黨委又任命他為村支書。兩個崗位一肩挑,黃姓家族就更加不服氣。黃姓族長黃開軍自家辦了一個榨油坊,賺了一點小錢,生活水平比普通人高,說話的聲音也比較大,當地人稱“叫公雞”。
黃開軍今年五十二歲了。村選舉的時候一心想當村幹部,結果被差額選舉給淘汰了。所以,對現任村兩委班子一直耿耿與懷。
他的兩個兒子卻很爭氣,全都考上了重點大學。畢業以後,全都在沿海發達城市站住了腳跟,發展得很好。
酒壯英雄膽。別看吳歡是一介書生,連縣長面前都敢吼幾句。
藉著酒勁,他毫不客氣地說道:“以後再也不允許發生械鬥事件,誰敢糾結人打群架,組織策劃者先抓起來再說。”
曹大力連聲說道:“這說法我贊成。這次要不是陳希書記帶了幹警,還朝天放槍,真的會血流成河。”
一談起那天的事情,曹大力仍然心有餘悸。吳歡也算是理解了。自己上任的見面會,為什麼會搞得如此糟糕。
曹大力受過偉人思想的薰陶,仍然保持著戰天鬥地的豪情,一旦談起發展,就像黃河決堤似的滔滔不絕。
大約用了兩個多小時,十幾斤糯米酒全部喝光,一大鍋野山羊肉燉粉皮,一大盆青菜,也所剩無幾。
曹映虹騎了一輛紅色南海輕騎,戴著頭盔。吳歡坐在她的後面,雙手不得不抱著她的腰。
道路崎嶇。路面坑坑窪窪。吳歡的前胸和曹映虹的後背經常碰撞在一起。折騰到下午四點多鐘,他們才到鄉政府大院。
吳歡也顧不得洗漱,倒頭便睡。一覺醒來,竟然已經深夜十點半。
起來以後,他看到辦公桌上擺著一個暖壺,下面壓了一張紙條:
書記,您的晚餐在暖壺裡。
吳歡拎了一下熱水瓶,裡面裝滿熱水。
這個曹映虹,服務工作做得越來越好了。
盧紹文走了進來,笑著問道:“吳書記,你今天去沙洲村了?”
“是的。”吳歡扔給他一支菸,笑道:“做農村工作,行不行,酒三瓶,不能和老百姓打成一片,就做不好他們的思想工作。”
“我今天的收穫還是很大的……”
聽到吳歡的情況介紹,盧紹文淡淡一笑:“沙洲村的工作難做,不在村裡,而在於黃開軍。他有兩個能幹的兒子,一個叫黃磊,一個叫黃剛,據說都是年薪過百萬的白領。因為家裡有錢,他在黃氏家族說話就靈。他以族長自居,煽動一批人對抗村委會,就導致了村幹部和黃氏家族的矛盾越來越尖銳。”
盧紹文介紹的情況和吳歡瞭解到的情況差不多。
有人說,人生的前三十年底氣來自父親,後三十年底氣來自兒子。這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黃開軍現在的底氣就是兩個兒子都有出息了,他在村裡就敢於豎大拇指,敢於囂張跋扈。
“有意思!我倒是想會一會黃開軍。他一個榨油坊的老闆,就能煽動老百姓械鬥?號召力不一般啊。”
吳歡不禁感慨。
盧紹文道:“黃土嶺工業園的事情,我已經讓建設辦著手推進了。他們派人到現場勘察了,實際面積一千零八十五畝,建一個小型的汙水處理池,數條公共道路,綠化等,實際使用面積不會少於九百畝。土地資源是不可再生資源。我們鄉只有這一塊地可以利用。一定要有好項目入駐。”
聽到這話,吳歡不禁有些感動。
這個為了錢,不得不敬縣長半斤白酒的鄉長,並沒什麼私心。他的夢想和自己一樣,那就是摘掉山區的貧困帽。
“你的想法我贊成。招商引資的時候,我們要注意發揮自身的自然資源優勢和勞動力優勢,堅決拒絕汙染型企業。汙染型企業或許會給我們帶來短期的經濟效益,將來治理起來,或許會花費更大的財力物力,不合算。”
一個來自市委機關,一個從農村基層成長。兩個人的觀點卻是驚人的相似。
從盧紹文這裡,吳歡得知,縣林業局的竹木檢查站已經撤銷了,汪縣長簽字同意的十萬塊錢扶貧救濟款卻被收了回去。
盧紹文面露擔憂之色,那是為吳歡的前途在擔憂。雖然這是一筆公款,見微知著,以後還不知道汪縣長給他多少小鞋穿。
吳歡淡然一笑:“紹文,你不用擔心。我如果那麼在乎頭頂的官帽,就不會和汪縣長針鋒相對了。全縣二十七個鄉鎮,我是第一個提出問題的人,給他的震憾實在太大,估計他消化起來,還需要時間。”
盧紹文苦笑一聲:“領導都像你這樣想,我們的工作就好做了。事實上,哪個領導沒自己的小九九?我覺得汪縣長和謝書記就尿不到一個壺。”
吳歡語氣堅定地說道:“那我們就站在謝書記一邊,跟黨走,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