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人鐘錶廠。
會議室。
全部管理層都被召集了過來。
會還沒開始，下面在交頭接耳。
“什麼事啊，竟然要開大會。”
“可能和昨天發工資的事有關。”
“莫非要跟封田合作了？”
“那不挺好，封田可是京城明星企業，咱們是傍上大腿了！”
“該不會是要解散工廠吧，廠子效益這段時間都不怎麼好。”
臺下猜測紛紛時。
趙晨穿著整潔的中山裝，紅光滿面地走進了會議室。
這段時間因為資金問題，趙晨整天愁眉不展。
見他這副模樣，管理層像吃下了定心丸。
至少不是壞消息。
隨著他入座，會議室安靜了下來。
趙晨掃視一圈，說道：“同志們，今天我們廠來了一個顧問，她會指導我們工廠的生產銷售工作。”
聞言，臺下發出了讚歎聲。
顧問這名字一聽就高大上。
尤其是老員工，以為是組織部還沒有放棄他們，見他們工廠不順，特意調派專家來指揮。
“讓我們鼓掌熱烈歡迎！”
啪啪啪。
全部人都起身鼓掌。
同時目光看向門口。
楊念念入場，走到了趙晨身邊，衝大家揮了揮手。
熱烈的掌聲消失了，只有稀稀拉拉的幾人在鼓掌。
取而代之的。
是坐在左側一個皮膚黝黑的漢子，扯著嗓門喊道：“楊念念！怎麼是你？”
楊念念微笑道：“是我，好久不見，張科長。”
“你還有臉回來！”張洪峰怒視著楊念念。
除了姜鬱和幾個市場部的人，其他人雖沒張洪峰反應激烈，但目光同樣不善。
在這個年代，跳槽是件可恥的事。
大部分人會在一家工廠幹到退休，還會把位置讓給子女，真正意義上把工廠當做家族企業。
楊念念當初為了結婚生子，毅然決然離開工廠，留下一堆爛攤子的人，在他們眼裡就是叛徒。
因為楊念念的離去，導致新研發的手錶掉鏈子，工廠盛極轉衰，就是那時開始的。
趙晨做了個下壓的手勢。
除了張洪峰，其他人都坐下了。
張洪峰不依不饒，指著楊念念：“老趙，別告訴我她就是新來的顧問。”
“是啊，張洪峰，你別這麼激動嘛…”
“呸！不激動才怪！你瘋了嗎？就是因為她，我們才被國轉私，她是罪人啊！”
“不是的，其實私營化是組織…”趙晨想好好解釋。
楊念念低聲道：“我來說吧。”
趙晨聳了聳肩，甩來一個“隨便你”的眼神。
楊念念便走到了桌前，看著臺下。
一個個人掃過去。
並沒有太大的人員變動，基本是老面孔。
大部分人的眼神中都帶著敵意和不信任。
張洪峰只是嘴口無遮攔而已。
楊念念清了清嗓子，說道：“八年前，我確實離開了工廠，但並不代表我欠你們。”
“要不是你，我們的產品怎麼會出質量問題！當年紅火手錶不是你提出和設計的嗎？”張洪峰不依不饒。
我還取過這麼土的名字？
楊念念尷尬地能摳出三室一廳。
浮現出當初定名字的場景。
“紅火就是紅紅火火，廣告詞都想好了，戴紅火手錶，日子紅紅火火。”
她晃了晃腦，把這段往事甩出腦海。
嚴肅道：“是我設計的。我當時的想法在錶盤裡內置日期顯示，錶冠設計成雙層調節，一節調時間，一節調日期，設計圖不是畫得明明白白的嗎？”
“你倒是挺異想天開，我們表在上市後，退貨率高達四成！你知道四成是什麼意思嗎？”張洪峰衝到了會議桌前，一副要動手的樣子，嚇得趙晨趕緊站起身來，姜鬱也跑了過來，拉住張洪峰。
楊念念面不改色道：“我知道這件事，其實在我離職之前，我已經把刻度都對齊了，每個零件的數據都標註的明明白白，按照我的設計是不會出錯的。”
“你還狡辯！”張洪峰抬起拳頭。
楊念念手掌向上，像是託著什麼。
作為車間主任，張洪峰一眼就認出了她掌心的，是手錶的零件。
“機芯沒問題，但連接機芯的齒輪，比我設計的大了一個規格，就是這多出來的零點幾毫米，就會在轉動時牽動機芯。”楊念念目光如炬地看著張洪峰。
“少信口開河，老牛，你告訴她，是不是她給的數據就有問題？”張洪峰咬牙切齒。
一個地中海的中年男人諂笑著站起身來。
“都過去這麼久了，算了吧。”
“怎麼能算了！她可是誣陷你！這批齒輪不是你採購的嗎？”張洪峰吼著。
中年男人擦了把汗。
楊念念冷冷一笑，“精工品，差之毫釐，失之千里，你這整整多出了半毫米，跟我的設計可是差了五百公里啊。”
“楊念念，別給臉不要臉，我都是按照研發科提上來的數據採購的，如果不信的話，就把圖紙拿出來比對！”
趙晨看了眼楊念念，見她堅定的眼神，便對姜鬱說道：“去把當年的全部設計圖拿來。”
“是。”姜鬱快步跑出辦公室。
不多時，便拿著一份標註著“紅火計劃”的黃皮袋回來了。
黃皮袋被密封保存，屬於工廠機密文件。
姜鬱沒有私自拆開，交到了趙晨手中。
採購部主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臉瞥向一旁：“我可清楚的記得，上面標註的是0.3，我是專門做採購的，對數字可比你敏感多了。”
“是嗎？那真是太巧了，這是我設計的最後一款機械錶產品。我記得清清楚楚，直徑2.5毫米，20齒，齒根直徑1.875，齒頂直徑3.0。”
楊念念完整地報出了數據。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相信誰好。
趙晨清了清嗓子，拿起卷宗。
“好，當年在生產開始時，這資料就已經封存了，現在就當著大家的面拆開，看看究竟是誰的問題？”
撕拉一聲。
卷宗被直接扯開。
一堆圖紙從裡面滑落。
趙晨翻出了最終設計圖，拿起，扶了一下老花鏡。
沉默了。
楊念念對這塊手錶可記得清楚了，參數肯定沒記錯。
但前世這時的她還沉浸在發現了柳如煙和封時森的婚外情，悲傷的無以自拔。
忽視了手表出故障可能並不是自己的問題。
於是昨天就拿了一塊樣品回去，拆開來研究，發現齒輪和印象中對不上號。
“廠長，你告訴他們具體數據吧。”
楊念念信心滿滿地說著。
張洪峰也催道：“對啊，公之於眾吧，看看誰才是罪人！”
趙晨嘆了口氣，說道：“圖紙上寫的是0.3，是3毫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