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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段洛宸回到廂房時天已經全都黑了下來,住持那裡的冰甚至沒有孟無漾房間裡面的多,孟無漾甚至沒了爭寵的心思,一結束便回了自己房間。

江東炳忙上前指揮了人上前伺候著,段洛宸看似隨口問道,“她今日都同你說什麼了?”

江東炳一五一十地說清楚了,“奴才覺著,沐姑娘也許是想開了,有些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沐姑娘如今又服了軟,陛下要是有心……”

“誰同你說朕有心?”

江東炳面上慌亂,“奴才失言。”

段洛宸沉默了會,開口問他,“她在寺中,過得不好?”

“奴才跟著去看了姑娘的寢室,畢竟是清修,日子跟當初比自然是清苦了些,”他頓了頓,“只是老奴仔細看過姑娘的手,雖有些繭,卻是練琴所致,並無做苦力的痕跡,屋中東西雖簡陋卻齊全,壺中水亦是溫水,且屋內有涼氣殘留,應當是用過冰的。”

冰在夏日是個稀罕東西,普雲寺這樣的地方,能給一個罪臣之女用冰,已經能說明很多東西了。

段洛宸很清楚,她沒受什麼委屈。

那不是個能吃得了委屈的,當初沐家落難,他就怕普雲寺的人看碟下菜,暗中提點了普雲寺不少人。

聽到江東炳這樣說,他不覺得意外,卻也是放下了心。

但他此刻想不出是什麼能讓那個冷心冷情的人服軟。

或者說能讓她服軟的那個人,能讓她服軟的唯一一個人,五年前就死了。

“江東炳,你去一趟,把人帶過來。”

江東炳領命去了,段洛宸隨手拿起那本佛經看著,只是看不看得進去,也只有段洛宸自己一個人知道了。

沐霽禾早就做好了段洛宸見她的準備,所以被江東炳帶到段洛宸面前時,絲毫不覺得意外。

她八歲時與段洛宸相識,十一歲時將淮安王府摸的比自家後院還透徹,十二歲時整個京城都知道沐家二姑娘是淮安王府的半個主子,十五歲時沐家滿門抄斬,從此她再也沒有與段洛宸見過面。

她瞭解段洛宸,段洛宸也瞭解她,白日里樹下彈琴為的是什麼兩個人心知肚明。

段洛宸看著自己面前跪著的姑娘,他也曾以為自己足夠了解她,結果現實狠狠地給他一帆風順的人生一巴掌,他自認不算是以天下為棋局一切盡在我手的智者,卻也算得上是運籌帷幄。

可偏偏,他看不透沐霽禾。

儘管他們之間發生了太多事情,儘管當年的那一場政變讓一切都物是人非,但他依舊看不得沐霽禾跪在他面前。

她何時這般卑微過。

“起來吧,”段洛宸開口,“坐著談。”

等沐霽禾落座,段洛宸才問她,“這些年,在普雲寺生活的如何?”

在三年前兩個人幾乎鬧到恩斷義絕時,段洛宸依舊選擇了護下她,但沐霽禾當初鐵了心,不想跟他扯上任何關係,毅然決然地進了普雲寺。

段洛宸每年的祈福都是自己一人來,沐霽禾不會不知道,他每每都在想,哪怕沐霽禾踏出一步,只要一步便好,只要她服個軟,他就帶她回宮。

她就該是他的。

她從八歲開始就跟在他身邊,憑什麼現在要跟他分開?

可是沐霽禾從未現過身。

現在,是真的想開了,還是另有所圖?

沐霽禾對上他的眸子,“有陛下在寺中打點,罪女一切都好。”

她一直都知道,段洛宸給她打點過,從小到大一直如此,兩個人的爭吵,段洛宸定是先低頭的那一個。

他肯在寺中打點,已經是給了沐霽禾臺階下。

段洛宸六月登基,七月便來了普雲寺祈福,沐霽禾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但她沒有出現。

那時她不想進宮。

“既然寺中無人給你委屈受,為何想要進宮?”

沐霽禾嚥下口中的茶水,緩緩道,“自然是因為,有利可圖。”

她話音剛落,江東炳唰的便跪了下去。

心道姑奶奶啊,你但凡說點好聽的呢?只要你說了,不管多麼離譜,陛下會自己洗腦到相信的。

段洛宸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再開口時已經有了幾分咬牙切齒,“朕若說,後宮之中容不得你呢?”

“那罪女只好想些別的法子了,”沐霽禾面上隱約帶了幾分笑,“只是入宮能讓罪女更快達成目的,但其他的法子,麻煩些,卻也不是不能用。”

“你就這般篤定能拿捏得了朕了是嗎?”

“罪女不敢,陛下剛才還說後宮之中容不下罪女,只是罪女遇事之後第一個想起的便是陛下,陛下若是不願,罪女再想其他法子。”

段洛宸潛意識覺得她就是在拿捏自己,卻因為她那句“第一個想起的便是陛下”有了幾分隱約的開心。

這晚意外的風平浪靜,江東炳甚至做好了陛下勃然大怒的準備,但事實上,就連第二日的祈福也是一帆風順。

段洛宸回宮之後,腦子裡一直想著沐霽禾說的話,一會是“有利可圖”的憤怒,一會又是“第一個想起的便是陛下”的欣慰,截然相反的情緒反覆拉扯著段洛宸,於是從還是淮安王時就被讚譽泰山崩於面前而面不改色的大殷皇帝,第一次砸了自己的政和殿。

消息傳到後宮,眾妃嬪不明所以,想著反正自己也不受寵,撞也撞不到陛下氣頭上。

消息傳到慈寧宮,崔太后眼饞地看著被收走的糕點,隨口道,“不知道啊,可能是瘋了吧。”

如今六宮無後,為首的除了儀貴妃孟無漾,便是雅妃寧妍汐。

寧家在文人之中地位極高,雖不入朝,卻教出了不少在朝中為官的弟子。

寧妍汐入宮之後便是妃位,又得太后寵愛,就連段洛宸本人也對她寬容三分。

此時的永寧宮中,書晴垂眸跪地,將方才雲華宮探子的話複述給寧妍汐聽,“說是儀貴妃回宮之後便神情恍惚,晚間用膳也未用多少,一看便是心中有事的樣子。”

“平日裡嘰嘰喳喳的就屬她高調,這次陛下只帶了她一人出宮,回來之後卻歇了氣,想來也是在普雲寺遇見了什麼人吧。”

畫意小心問道,“您是說……”

“普雲寺裡頭的,還能是誰,”寧妍汐滿不在意地翻過一頁書,“那位沐家的二姑娘,不是已經在普雲寺清修三年了嗎?”

“那陛下大發雷霆,也是因為這位沐二姑娘了,也不知普雲寺中都發生了什麼,江東炳將御前護的跟鐵桶一般,咱們半點都打探不出來。”

寧妍汐將書晴叫起來,“儀貴妃是衝著陛下才非要跟著去普雲寺的,一個祈福,一個清修,能碰上一起自然有一方是有預謀的,不是儀貴妃,那能是誰?”

寧妍汐視線再度落回書上,“咱們這宮裡,很快就要多一位主子了。”

“您是說,沐二姑娘會進宮?可她是罪臣之女,沐家……”

“那又怎麼樣?”寧妍汐打斷她,“罪臣之女還是天子寵妃,不都在陛下一念之間嗎?”

寧妍汐其實是盼著她進宮的,她太清楚了,對男人來說,得不到的永遠惦記著,更何況是像陛下這樣,明明很快就可以與心愛之人永結同心了,結果心愛之人卻被扯上謀逆一事,就這樣錯過三年。

沐霽禾進宮才好,人到手了,便不會那般珍惜了。

當年誰人不知,陛下將沐霽禾寵的跟眼珠子一樣,誰都不能碰一下。如今陛下不入後宮,不立皇后,其中未必沒有沐霽禾的幾分原因。

普雲寺中,沐霽禾房間的窗戶被輕輕釦響,窗戶被打開,看清來人,沐霽禾嘆了口氣,“傷都好了?”

姜照盯著她看,咬牙道,“我受這一身的傷,不是為了讓你進宮的,你明明知道,我們還有別的法子!”

“但這個法子,是最快的,”沐霽禾認真道,“以我們現在的實力,想去動一個世家,幾乎是痴人說夢,世家,只有皇權才可以將其連根拔起。”

姜照幾乎紅了眼,“皇宮好進,但你要如何出來?段洛宸當年對你的情意,如今還能剩下幾分,這幾分之中,又有多少隻是執念而已?”

“沐霽禾,我們現在動不了世家,但可以徐徐圖之,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我們總有一天可以抓住他們的把柄,總有一天可以將他們全部送進地獄……”

“但我等不了了,”沐霽禾打斷她,“阿照姐,我們現在有一個極好的機會,只要運用得當,我們不需要五年十年,很快,我們就可以報仇了。”

她輕輕環住姜照,“我們查不出來的事情,段洛宸可以,我們動不了的人,段洛宸也可以。”

“我本以為我三年前就已經把仇報了,卻沒想到有個人還藏的那樣深,不過沒關係阿照姐,計劃順利的話,他很快就可以下去賠罪了。”

姜照氣紅了一雙眼,閉眼恢復情緒時,卻不知為何淚流不止,“是我沒用,我護不住你們。”

“怎麼會,阿照姐可是最厲害的大殷首富呢。”

姜家世代經商,幾乎有著身為商人所有的通病,庶子庶女和外室子女極多,家族之中很是混亂,卻又重男輕女,女子好像就是個可以用來交易的貨物。

姜照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卻依舊能成長為如今姜家手握實權的人物,能力不可謂不強。

沐霽禾輕輕道,“只在姜家掌權怎麼夠呢,阿照姐,姜家似乎還沒有過女家主呢。”

姜照微微一愣,最終還是抬手回抱了她。

“我會讓姜家,成為你在宮中的依仗,”姜照道,“你要好好的,千萬小心行事。”

那是皇宮啊,一進皇宮,死都只能死在裡面,姜照甚至沒有想過讓沐霽禾假死出宮的可能。

沐家倒臺,新帝登基,朝政大權幾乎握在了新帝一人手中,重視科舉,廣納賢才,朝中年輕官員大都是新帝的人,再沒有一個世家能像沐家那般把持朝政了。

新帝積威甚重,哪怕是姜照這樣從不信命的人,都不敢去招惹。

她輕拍了沐霽禾一下,“你怎麼就這麼膽大呢。”

怎麼就敢在陛下最憧憬與你的未來的時候,你利用了他,又怎麼敢在陛下面前,坦言你進宮是想利用他第二次呢?

“最遲後日,宮中大概就會有人傳我進宮,這個人最大可能便是太后,”沐霽禾安排道,“我走後,我的勢力便由你調動,阿照姐你要多小心些,你這次查探消息時受了傷,你家中人只怕會趁這個機會對你動手。”

“跳樑小醜,也就會用些下作手段罷了,”姜照竟然露出了一個笑,那笑多少有些諷刺意味,“前幾年是想在我的婚事上做手腳,如今竟然直接衝著我的命來了,我是不是該感謝他們終於肯把我當個人看了。”

姜照已經二十有三,這樣的年紀,早些年姜家還想將她嫁出去,好獲得她手中的姜家資源,這些年或許是知道姜照沒有婚嫁的打算,雖說是招了個婿養在了後院,卻到現在沒有子嗣。

於是竟是直接想要姜照性命,可惜姜照行南走北多年,有自保之力不說還養了個鏢局,姜家人幾次動手都沒能成功。

所以這次沐霽禾的行動事先沒有告訴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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