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從餐廳出來,時間剛好八點。
濱海市每到這時,外面便是華燈初上。
兩旁的路燈把她和江開霽的影子,照的格外頎長。
兩人並肩而行,走的很慢,距離停車坪也只有短短的幾步路。
想說的話,剛才都已經說盡了。
這樣雙雙的沉默下來,就凸顯的他們之間,似乎格外陌生。
許迎心情複雜的攥著肩包揹帶,小心地藏著諸多他看不見的小動作。
江開霽這時忽然把臂彎裡的西裝,披到了她肩上。
許迎腳步一頓,抬眼看向他。
他笑了笑,溫柔的關心道:“今晚氣溫低,當心感冒。”
不知怎麼的,許迎的腦海中首先閃過的,是那晚在遵義路上,陳敬洲也做了同樣的事……
肩膀上沉沉的重量,仍傳遞著屬於他的體溫。
她心中竟本能的抗拒同他這樣親密,總覺得這是不應該的,不被允許的。
許迎抿了抿唇,道了聲:“謝謝。”
又說:“就這麼幾步路,沒關係的,還是你穿……”
“迎迎!”
江開霽忽然一把按住了她想要拿下衣服的手!
突然的舉動,有些嚇到了她。
“江開霽……”
“我和你之間,有必要這麼生分嗎?”
江開霽的眼眶微紅,眼神有幾分可憐,像極了被人拋棄、無家可歸的小動物。
許迎的聲音哽住,頓時說不出話了。
她鼻尖兒泛酸,無奈地低下了頭。
江開霽苦笑了一聲:“我知道,你現在還沒有離婚,即使你心裡有我,也不可能邁出那一步。”
“我不會強迫你,也不會逼你,我願意等你。”
“這麼多年我都等了,也不急在這一兩天。”
許迎心上沉沉的,像有一顆石頭,重重地壓了下來。
又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左右拉扯著她這個人。
她緊鎖起眉頭,有些痛苦:“江開霽,我……”
話還沒說,男人忽然緊緊地抱住了她!
“你!”許迎頓時一驚。
被迫踮起了腳尖,身形搖晃不穩。
江開霽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強行把她禁錮在懷中。
同時,抬眼看向了遠處。
男人剛從車上下來,一身昂貴的定製西裝,剪裁服貼有型。舉手投足間,皆是金錢堆砌出的清貴與鬆弛。
他當然看到了這一幕,可步伐仍是不急不緩,身上的淡漠與疏離竟更勝從前。
江開霽不動聲色的收回了目光,偏了偏頭,把臉埋在許迎頸邊,用他最為傷懷的語氣,牢牢地攥住了她心底最柔軟的部分:“迎迎,我想聽到你親口說,你心裡還有我。”
許迎靜靜地望著路燈傾瀉到地面上的那束光影,身體筆直的僵硬著。
心上泛起的酸澀讓她的視線也模糊起來,無數記憶在這短短數秒裡,不停歇的紛沓而至。
不過片刻,就填滿了她心中所有的空洞與失意。
“我,我心裡……”
許迎聲音哽咽,本能驅使著她回應江開霽的擁抱……
可雙手剛剛抬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就冷冷的打破了這一切——
“許迎。”
那聲音帶著他獨有的溫冷,咬字的方式很特別,音質永遠的乾淨清冷。
像是高山之巔上,那經年不化的雪。
偏偏又喜歡在纏綿之時,抱著她用這聲音說盡不堪入耳的情話……
有那麼一瞬,許迎彷彿停止了心跳,翻湧的氣血直衝頭頂,她頓時如夢初醒!
慌張地推了推江開霽,跟著下意識的退了兩步。
這時,腰間倏然一緊,一隻屬於男人的手,穩穩地扶著她的身體。
許迎偏過頭,呼吸一窒:“陳,陳敬洲,你……”
他淡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而她還披著江開霽的衣服。
陳敬洲臉上喜怒難辨,看人的眼神卻帶來幾分無形的壓力。
江開霽悄悄勾了勾嘴角,忙急急的解釋:“敬洲,你別誤會,我和迎迎……”
“!”
他話未說完,陳敬洲已拿下披在許迎身上的衣服,甚至沒偏頭看他一眼,把那衣服用力地扔在了他臉上!
他的舉動過於突然,許迎和江開霽俱是一驚!
陳敬洲一向的喜怒不形於色,就連發火時,也會盡量的剋制自己的情緒。
但眼下的舉動,明明白白的告訴了許迎:他非常生氣。
許迎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的機會。
“回家。”
陳敬洲握緊她的手,話落,頗為強勢的拽著她離開。
許迎趔趄了兩步,忍不住回頭看了江開霽一眼,握著她的那隻手,就無聲地收緊了幾分。
她被陳敬洲強行塞進車裡。
SUV駛向了馬路。
即使他此刻怒火正盛,開車卻仍是四平八穩。
許迎坐在副駕駛,兩隻手攥著安全帶,指節泛白。
她應該說些什麼的,可每每望向男人凝滿冷漠的側臉,就失去了開口的勇氣。
她有些害怕這樣的陳敬洲。
車內的氣氛死氣沉沉,極度靜謐的時刻,她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聽的分外清楚。
許迎就這樣欲言又止的糾結了一路,一直到車子開進湘庭湖,她也沒說上一句完整的話。
別墅內外燈火通明。
陳敬洲不發一言地下了車。
人走在前面,步伐沉穩有力,可背影看上去卻像盛滿了情緒。
許迎小跑幾步才勉強追上他。
“陳敬洲!”她望著男人挺拔的背影,暗暗地掐了下手心,出聲解釋:“我和江開霽見面,本來是為了談項目的。然後,我……”
說到這裡,再難啟齒了。
這話沒人會相信,包括她自己。
許迎知道,她不應該這樣。陳敬洲知道她心有所愛是一回事,而她明知不可為、卻又做出背德行徑,又是另一回事。
無論如何,他們之間這貌合神離的婚姻關係,都還沒有結束。
許迎咬了咬唇,想同他說聲“對不起”。
道歉的話已到嘴邊,陳敬洲這時正好回身,迎上了她的目光。
許迎想說的話,就這樣哽住了。
客廳裡明亮的燈光落在他臉上,那輪廓分明的五官,看上去格外的賞心悅目。只是沉默不語的時候,又顯得過分嚴肅。
他的樣子有些冷,靜靜看著她有半分鐘那麼久。
而後,才淡聲說:“好,我知道了。”
許迎不禁一怔。
話落,他轉身上了樓。
陳敬洲身高腿長,走的那麼快。
許迎又緊跟了幾步。
“陳……”
可想喊住他的念頭,又在猶豫之後,被自己的理智徹底扼殺。
算了。
反正他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