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哥，今天董家來我家說親了，我媽一定會同意，過不了多久，楊書悅就嫁到溧泉鎮享福去了。”
“你別拉我。”
“楊大哥，我媽做了不少好菜，想請你過去一塊吃呢，現在正好雨小了，咱們快點兒走。”
村間小路上，凌桂萍挎起楊超的胳膊往前拉，全然沒發現他眼裡的怒火，一心想著讓她親眼看看凌書悅訂親，好徹底死心。
自打退親後，楊超好像魔怔了，腦海裡全是凌書悅冷清得拒他千里的模樣。
突然發現，不知不覺間，他們倆好像被隔溝壑兩邊，她連個眼神都不願多給他。
楊超突然怔住，淅淅瀝瀝的雨幕下，一道纖細的身影撞入他眼裡，一身碎花上衣洗的發白，兩條辮子搭在身前。
凌書悅正拿著破舊的雨傘往她家的方向走。
那種感覺又出現了，現在的凌書悅和以前果然變得不一樣，連走路都帶著風。
“書悅。”
凌書悅腳步停住，側頭看著兩人，點了點頭後繼續走。
早在剛剛她就看見他們了，她也知道二姐是故意的，不然從楊家到凌家，還有一條就近的小路，從這走繞遠了。
“瞧瞧三丫，攀上高枝都不喜得抬眼瞧咱們了。”
在凌書悅輕描淡寫轉身的時候，楊超壓抑的心緒終於爆發，他甩開挎著自己的凌桂萍，快步追上去。
凌桂萍坐在積了水坑裡，手裡的傘掉到一邊，雨水淋在她身上，異常狼狽。
氣得大叫：“楊超，她都要嫁給有錢人了，你還舔著臉往前湊。”
這話像一塊石頭，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溧泉鎮的董家這些年有些生意門路，的確很有錢，聽說已經是萬元戶了。
可楊家如今，只怕拿出一百塊都不容易。
可他不想放棄凌書悅，將她攔下：“書悅，我以後會努力的，你別去相看行不。”
這是凌書悅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楊超，他幼時去鎮上上過學，是村裡為數不多識字的人，可初中上了一年，就因為沒錢輟學了。
儘管如此，也不妨礙他成為村民眼中的文化人。
上輩子，也許並非他刻意為之，畢竟在平陽山做了這麼多年種鶴立雞群的人，是那股清高和傲氣讓他不願低頭。
“楊超，咱倆的事過去了，我的事就不勞費心。”
“不是的，我不願意，是你媽，是你媽說了很多難聽的話，我爹也是沒轍了。”他上前一步想拉她的手，被凌書悅躲開了。
他眼中的沮喪更深：“咱倆走吧，去城裡，我找個工作掙錢養你。”
“我不會跟你走的。”在她最痛苦的時候，他第一個想的是訓斥她埋怨她，從那時侯起凌書悅就已經死心了。
楊超：“……”
她說這話時，語氣太過平靜，沒有希望也沒有失望，更沒有生氣。
楊超知道，這次他們是真的完了。
凌書悅：“往前看吧，你總會遇到適合你的姑娘。”
楊超：“……”
可他覺得，以後再也遇不到另一個她了。
凌書悅走了，沒有回頭。
人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知會遇到多少艱難和坎坷。
是不是每當她痛苦難過時，非但不能有個依靠，還得忍受著他的落井下石和壞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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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家門的一刻，母親正和董母說話，兩人頭靠在一起，母親皺著眉頭，面上犯著為難。
看她進門，立馬收了聲，正襟坐好。
董建媽媽穿著件及膝的大衣，精緻的妝容與這農家庭院格格不入。
外間的桌上擺了一桌子菜，雞魚都有，比過年還豐盛。
靠在窗臺邊的董建笑嘻嘻過來，好像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身後的凌浩看見她時，眼神有些閃爍。
凌書悅心中冷笑，她比董家母子更像客人。
但她掩下了眼底的怒氣，她知道，這輩子，母親的選擇依舊沒變。
既如此，那就怪不得她了。
飯桌上，董建媽沒怎麼動筷子，一雙眼好似長在了頭頂上，看什麼都透著鄙夷。
但對凌書悅的態度還算好：“書悅啊，董建平時雖說有點不著調，但對你可是真心的，你將來嫁過來，我也不會誇待你。”
早就聽說董建有個好媽媽，凌書悅這回算見識了。
原來他從前乾的那些打架鬥毆、欺行霸市的勾當，在她眼裡僅僅是不著調。
“謝謝阿姨，既然你們不嫌棄我有病，我自然願意嫁。”
“有病？”陶淑芬看向杜秀娟。
“這孩子，胡說啥呢，你壯的跟頭牛似的，感冒都很少，哪有病？”
“我也沒啥大病，就是精神有時候會狂躁，應該不難治，董家條件好，應該不是啥大問題。”
凌浩也急了：“三姐，你根本沒病，你就是不想嫁。”
渾身溼透的凌桂萍開門進來，氣鼓鼓的瞪向凌書悅，礙著董家人在，她也不敢當場發火。
一想到楊超竟為了凌書悅推她，她心中實在憋氣，乾脆回了屋。
席間的氣氛在凌書悅說有病之後，變得有些微妙。
本來陶淑芬就看不上這個鄉下姑娘，要不是兒子非要娶她，她才不會來呢。
眼下心中犯起了嘀咕，便朝著董建使眼色。
看來之前商量的辦法不行了，還得再打聽看看。
凌書悅沒吃幾口就進了屋，自從大姐出嫁後，她便和二姐一塊睡，後來她搬到知青宿舍，已經幾個月沒回來了。
飯桌上，杜秀娟怕陶淑芬多想，解釋道：“這丫頭性子倔強些，剛和董建認識就訂婚，心裡有點牴觸，但我保證，她是真沒病。”
凌皓也跟著打包票：“是啊建哥，我姐長這麼大，一回醫院都沒去過。”
“結婚可不是小事，你們家條件我可以不在乎，但身體要是不好，那我是萬萬不能同意的。”說著放下筷子：“兒子，這事咱們再等等看，等著你大娘帶著書悅去醫院看看，出個證明再說。”
“媽，她沒病，她就是不想嫁我，我不管，今天這事必須定下來。”
外面氣氛焦灼各懷鬼胎。
屋裡，凌桂萍小聲數落著凌書悅，說她在這個家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多餘貨。
說董家願意出一千塊，母親說也算沒白生她一回。
還說她有一天和楊超親了等等……
凌書悅就這麼坐著，面無表情的聽著她說，直到凌桂萍停下來，她才幽幽道：“說完了嗎？”
她平靜的像是凍了冰的湖面，讓凌桂萍忽然起了之前那一巴掌。
但這可是在家裡，有媽給她撐腰，她不怕凌書悅：“哼，你裝什麼裝，長著一張狐狸精的臉，不就是為了勾男人麼？”
“先是楊超哥、又是那個來路不明的男人，現在董建也來提親了，你不是狐狸精是什麼？”
凌書悅緩緩起身朝凌桂萍走過來，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那我就讓你，看看狐狸精的手段。”